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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祁听鸿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一软,问:“怎么不行?”
蒋稚为难道:“一件件还回去,给别人逮住,解释不了。”
句羊道:“偷东西的时候不想这个,现在想起来了。”蒋稚求饶似的,去看祁听鸿。祁听鸿心里想:“这小孩子,心眼真教多。”板着脸道:“句兄说得不错。”
蒋稚没有办法,又道:“而且偷来的玩意,不全在我这里。”祁听鸿道:“那都放去哪里了?”
蒋稚指指隔壁,县学“地头蛇”、谢尚书幼子谢誉的房间,说:“给他了。”
祁听鸿颇有点想不明白。谢誉算是学里大富大贵的,要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干什么?蒋稚流下眼泪,悄声道:“是他叫我偷的,说句羊偷东西,也是他叫我讲的。”
祁听鸿如今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蒋稚说:“他讲,以后我跟着他们,和穷酸秀才不一样了。要‘割席’。要是我不肯……”祁听鸿道:“交投名状,是吧。倘若半途后悔,打退堂鼓,以后就该你孝敬他们。”
蒋稚擦掉眼泪,问:“你怎么知道?”
祁听鸿心想:“楼漠姊姊,独管洞庭三十六寨。县学里我不知道这种拉帮结派的小伎俩,更没有别人知道了。”
蒋稚坐到床上,说道:“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事难办的地方在于,谢誉房里有个书童,不像别的穷学生房间,说进就进,说出就出。蒋稚虽然顽劣、爱扯谎,祁听鸿本意也不是为难他,让步道:“他拿走什么,你列一张单子,我替你要回来。”
蒋稚显然不信,说道:“你有这等能耐?”
祁听鸿笑叹道:“你偷东西,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还是给我抓住了,算有能耐罢。”
他说这句话,重音不在“我”,也不在“能耐”,偏偏有种很快活的意味。这种快活和蒋稚得意、和写完今天课业,舒一口气,完全不一样。这像是茶博士说书,曹沫短剑勇劫齐桓公,虬髯客杀天下负心人,讲到此地,众人齐声喝彩。或者是讲比干大官人直谏商纣王,纣王发怒,要挖他的心看颜色。此时琵琶声转急,比干吞下姜子牙的仙丹神药,伸手摘掉通红的心脏,扔在地上,这个时候听众大仇得报,长叹一声。句羊冷眼静静看着,看了一会,把目光移开。祁听鸿道:“给你两天时间,把东西全都还回去,我就给你解药。”
蒋稚说:“五天。”祁听鸿耐心耗尽,道:“轮不上你讨价还价。”
蒋稚手足无措,看一下鞋面,看一下烛火。祁听鸿这回不为所动,说:“听懂了么?”
蒋稚不响,鼓起腮帮子,把油灯用力吹灭了。祁听鸿只觉手里镇纸一重,被人拨了一下,心里跟着一沉,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句羊身高腿长,抢上一步,把蒋稚提在手里,厉声喝道:“你找死!”
祁听鸿头回听他发怒,也被吓了一跳,说道:“句兄,你把灯点上。”
黑暗里,火星一闪。句羊单手提着蒋稚,单手晃亮火折子,接着点灯,火苗短短长长,室内逐渐亮了。句羊松开蒋稚,手捏过的地方,一块淤青指痕。祁听鸿看到了,说:“啊呀,句兄,手劲真大。”
句羊沉声道:“祁友声,你别动。”祁听鸿顺着他的视线,觉得自己耳垂上麻麻痒痒,果真有活物爬动的触感。这只蜘蛛爬到看不见的地方,贸然去抓,恐怕自己就要被咬。
去找三就黎要解药,并不是多大的难事。但句羊阴沉沉的目光,盯准他脸侧,祁听鸿身不由己,跟着紧张起来,心脏乱跳。句羊伸出一只手,说:“你别动。”这只手,指甲合帖,风骨俊整,熟稔文墨。祁听鸿心想:“万万不能教这只手被咬了。要是解药性烈,发作的时候头疼脑热,句兄身上平白担一笔药钱。”撤了一步,把蜘蛛飞快抓下来,塞回镇纸。
句羊气得冒火,把他手掌拿过来看,手指根叮了两个血点,发丝粗细。句羊说:“怎么样?”
祁听鸿老实道:“有一点痒。”句羊冷哼一声,放开手,不讲话了。祁听鸿讷讷转开,和蒋稚说:“蒋案首。”
方才句羊恨他作怪,拎他的时候手下运力,把他穴道点了。蒋稚这会儿浑身酸麻,肌肉里面像小虫子在钻,却动弹不得,也吭不了声。句羊走过去,膝盖推了推,把他穴位解开,说:“喂,祁大人问你话,听不见吗?”
祁听鸿心下好笑,板着脸说:“你害我一回,原本两个条件,加到三个,可以吧?”蒋稚穴道乍解,又怕又惊,眼泪鼻涕一齐流下。祁听鸿笑道:“我还没怎么着,你自己哭成这个样子?”
句羊道:“说话。”蒋稚受惊,一边吸鼻涕,一边说:“好,好,三个条件。”
祁听鸿道:“摔碎的眼镜,当面还给邢先生,当面道歉。来龙去脉,条条说清,该赔多少银子,自己想办法,可以吧?”蒋稚哪里还敢拒绝,点头认了。
交待完事情,两个人往回走,默默无言。走到一半,祁听鸿才说:“句兄,你早就知道是谁偷东西,对不对?”
句羊走在前面,应了一声。祁听鸿笑道:“我虽然想不出为什么,看人眼色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句羊道:“你的门锁,好好锁着,没有撬过,窗框却有泥。”
祁听鸿道:“原来如此。”
句羊又说:“窗洞太小,只能小孩子进出。也只有小孩子手指,能伸进来开窗闩。这道理很简单,你把别人想得太好,才想不出来。”
祁听鸿又笑道:“句兄,头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句羊即刻闭嘴。
祁听鸿道:“句兄,你大概不信。但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好是坏。蒋稚嘴上讲,再也不偷了,但眼珠子乱瞟,我就明白,他一定要做坏事。”
句羊有点心虚。祁听鸿又说:“劳你陪我跑这么一趟。”
句羊道:“自证清白,怎么是陪你?”
祁听鸿道:“你也没在意别人冤枉你。刚进蒋稚屋子,你根本不生气。”
句羊当“片雪卫”指挥使,杀过奸臣,杀过忠良,禁内大场面见得多,县学学生说他偷鸡摸狗,他完全不在意。但这样有点怪,他说:“清者自清。”
祁听鸿在背后笑了一声。句羊转过身等他,寒鸦一叫,秋风穿庭飞过。祁听鸿鬓角、额头前面,扎不上去的碎头发,零零散散飘起来。句羊心中一动,说:“我是不在乎这个。昨天夜里,朝你发脾气,真是对不住。请你当我开玩笑,不要介怀。”
祁听鸿摇摇头。两个人并肩走到房间门口,句羊说:“等一等,给你搽一点药。”
祁听鸿心想:“黎前辈的蜘蛛毒,搽什么药能好?”但是他不好推拒,等在门外。
句羊唯一行李,放在墙角。几件换洗里衣底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