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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鸿害怕抽背课业,本来打算躲着装睡,但那教官再三敲门。祁听鸿只好开门问:“有什么事情?”

那教官伸头进来,看了一圈说:“祁友声,你房里有没有丢东西?”

祁听鸿不解道:“没有。怎么问这个?”

教官说:“好几人东西给偷了。往后出门,记得把门锁挂上。”祁听鸿道过谢,那教官转去敲他隔壁房门。

第二天午课,祁听鸿听见别人议论,说,怀柔县今科的小案首蒋稚,十两银子放在号房里,被偷得一干二净。陆陆续续还有许多别的学生,号房没有书童守着的,丢钱、荷包、玉佩。祁听鸿起了好奇心,问:“这是怎么进的房间?”

其他生员当然也不知道。蒋稚认得祁听鸿,过来和他说话,说:“赤膊秀才。”祁听鸿说:“别这么叫我。”蒋稚道:“你不是好奇末?我中午回到号房,门关得好好的,钱却不见了。”祁听鸿问:“书童呢?”蒋稚说:“睡着啦!我也不好苛责他么。”祁听鸿道:“那你还吃得起饭么?实在饿得慌,可以来找我。”

说起来,蒋稚和祁听鸿,在柳府宴会还有些过节。蒋稚好奇道:“赤膊秀才,你当真这样好心?”

祁听鸿笑道:“我不跟小囡一般见识。但你要再这么叫我,我就不管你啦。”

蒋稚眼珠转转,说:“我也不须你管。我近来和谢誉玩得好。”

蒋稚以前说,等做了官要有人帮衬才好。他口中这个谢誉,是谢尚书家小儿子、县学里有名地头蛇。其他人早课点卯缺席三天,立刻就要挨罚。但谢誉平时无心读书,成月不来,或者大摇大摆出门去玩,教官、学官,一切人都管不着。反正尚书家大业大,将来谢誉随便捐个官做,或者干脆做一辈子纨绔,轻轻松松的事。

但谢誉和一个吃韭菜盒子的小囡,如何玩得到一起呢?祁听鸿多问一句,道:“他没欺负你罢?”

蒋稚立时着恼:“当然不欺负我。”

祁听鸿只好道:“也是。你是案首,寻常人欺负不了你。”

蒋稚十分受用,笑道:“赤膊秀才,你还会说几句好话。”祁听鸿不睬,蒋稚又道:“我卖你一个乖。虽然偷我东西的人,藏头露尾,但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祁听鸿奇道:“是谁?”

蒋稚一笑,说:“听到名字,你要怪我。这人和你走得蛮近。”祁听鸿心想,自己在县学根本没有朋友。除了时不时和句羊吃饭,多数生员对他都爱答不理。谁和自己走得近?蒋稚道:“这个人就是句羊。”

祁听鸿吓了一跳,说:“你不要乱讲话。”蒋稚道:“我说了嘛,你听到名字,就要来怪我。等他偷了你的东西……”祁听鸿打断他,说:“你乱猜乱讲。他偷你东西作甚么?”蒋稚道:“偷我银子,还能作甚么。大家都清楚,他家里没钱,房间空空荡荡。等他偷到你头上,你就知道后悔啦!”

也不知道蒋稚到底同多少人说了这事。整个下午,祁听鸿总能听见别人在讲,句羊如何如何,走路静悄悄,拿一根纳鞋底的粗针,插进锁孔一挑,能开一切锁。句羊坐得离他远,和往常一样,腰背笔直,微微低头看书,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今天午饭时间已过,祁听鸿找不到理由跟他讲话。

这天深夜,祁听鸿脱掉外衣,上床睡觉。这个时分的县学,除去真正废寝忘食的几个生员,别人早该睡熟了。半梦半醒间,祁听鸿听见“喀拉”一声轻响,隔壁句羊的房间,门闩拔开,心想:“莫不是那个小贼,半夜出来偷东西了?”

他从墙上拿下“隙月”,拉开自己房间大门,正要抓贼,却看见句羊本人站在那里,穿戴整整齐齐,就连头发丝也一根未乱。四目相对,句羊说:“你干甚么?”

祁听鸿有点心虚,说:“我听见声响,出来看看。”句羊不动声色,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长剑。祁听鸿又道:“你……你在做什么?”

句羊说:“我去解手,你也要跟来?”祁听鸿应了一声,合上门。句羊走路果真无声无息。祁听鸿留了一道门缝,从里探看,看见他往西边走去了。

但县学的茅房在东边,西边方向则是上课的学堂,还有学官休息的地方。学官出的卷子、课业题、不好随身带的物件,都放在那里。祁听鸿心里起疑,看着句羊走远了,他把壶里茶水全数倒进门缝。这是他从小学会的。门缝淋湿了,开关门就没有摩擦声音。此时句羊已走进学堂,祁听鸿静悄悄开了门,赶紧跟上。

第10章 怀柔县学神偷奇案(三)

今夜非常晴朗,天上天下格外黑。县学多数规矩学应天府,金陵国子监,只有种银杏树是学新建的北监。三进大院里的银杏树,长得还不太高,树上白果结满,层层叠叠,树影格外深重。

照理说,要是句羊偷东西,做错事的是句羊,下不去台的也是句羊,和他一点干系没有。但祁听鸿等在院子里,没来由焦躁,额头背上,止不住出冷汗,前胸后背单衣打湿,凉飕飕的。

他视力已经比常人好得多,贴近学堂的雕花窗户,还是两眼抹黑,看不清句羊在里面作甚么。学堂大门,句羊留有一条门缝。夜风一起,院里银杏树枝叶晃动,往下落叶子、落果,一股酸臭味道,这一面门板也随之微微颤抖。约莫一盏茶时间,门拉开了,句羊从里面走出来。祁听鸿“隙月”剑暂不出鞘,横剑一拦,沉声道:“句兄。”

句羊看一眼剑,看一眼祁听鸿,说道:“怎么了?”

祁听鸿道:“句兄,我再问你一回。你在做甚么?”

句羊转过身去。祁听鸿以为他要逃跑,将剑握得更紧。但句羊只是关紧学堂大门,背着身说:“祁友声,我懂得你说话直,不妨直说。”

祁听鸿闭嘴,不知道怎么答。句羊说:“你说呀,我不怪你。”祁听鸿放下剑,说道:“你夜里来这里,是做什么?”

句羊道:“我来拿一张课业纸,你信不信?”祁听鸿不响。句羊道:“你不信,是吧。今天下午,他们说我偷东西。你总远远看我。”

祁听鸿小声道:“我怕你听见他们说话。”

句羊挑起眉毛,祁听鸿有点着恼,说:“你不信就算了。”

句羊道:“你不信,也就算了。”他走到祁听鸿跟前,伸手进袖子,摸出来一张红线纸,印“怀柔县县学己亥”,的确是写课业的草纸。祁听鸿退了一步,句羊说:“对啦,单是这张纸,也不好证明我没偷东西。你要不要搜一搜?”

祁听鸿垂下眼睛,难堪道:“句兄,只要你讲一遍,东西不是你偷的。我一定相信你。”句羊默不作声,手绕到腰侧,解开襕衫扣子。

这件襕衫还是祁听鸿的。为防和别人的衣服弄混,袖子内边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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