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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疏沉默片刻,温声道:“既然不想跟我说话,为什么还要出来呢?”
“你——”
莫尹脸颊绯红,像是又气又恼,他眼皮还有些肿,昨天那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又浮现在裴明疏的脑海中,他微微俯身,放柔了语气,“小尹,不要赌气,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好吗?”裴明疏双眼注视着莫尹,一向进退有度的人强势起来简直叫人难以拒绝。
莫尹神色狼狈地扭了下脸,他眉头微皱,显然也是很为难挣扎,裴明疏耐心地等待着,最终莫尹还是轻轻地说了声“好。”
离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莫尹回去收拾整理了书本。
A大比较自由,经常有学生中途离开教室或者进入,教授都是不管的。
莫尹推着轮椅去坐电梯,裴明疏和他一起下去,到了楼下后,裴明疏去推了莫尹的轮椅,莫尹默默地放开了自己控制的手,任由裴明疏带他去了僻静处。
两棵巨大鲜红的枫树下,长椅上落满了枫叶,裴明疏拂去树叶,用手帕擦拭了长椅表面后坐下,莫尹在他身旁,视线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砖红色的建筑。
裴明疏单翘了一条腿,手掌放在膝头,姿态和在家里的书房一样,他肩膀微微侧向莫尹的方向,“很抱歉,我伤害了你。”
莫尹无动于衷地看着前方。
裴明疏看向他,视线怜爱中带着心疼。
莫尹被他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他回头道:“请你不要总是这样可怜我。”
裴明疏怔了怔。
莫尹绷着脸色,双手紧紧地按着轮椅,难得的在裴明疏面前显现出刚强冷静的一面,他道:“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可怜我。”
“在你眼里,我就像街边受伤的流浪猫狗一样吧?你只是出于同情而格外照顾我,我们的身份地位悬殊无比,其实就算你不说,我心里也应该有数的,所以你也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只是实话实说,是我自己……”莫尹顿了顿,眼神迎着裴明疏的,“你不需要再对我感到抱歉,你不提,我已经都过去了。”
裴明疏静静看着他,莫尹的表情虽然看似毫无破绽,可裴明疏还是察觉到他只是在强撑着向他作出“告别”。
他决定放弃了。
放弃不该有的念想。
退而求其次。
能作出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因为莫尹自己的勇气与自尊,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刺激了他,令他彻底绝望。
裴明疏道:“你真的过去了吗?”
莫尹的表情似乎一瞬间就有了裂痕,但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和裴清,现在很好。”
之前,他从不在裴明疏面前提起裴清。
现在,他却像是在故意提醒自己。
“他对我很好,我很满足,”莫尹自顾自道,“他会一辈子照顾我的,他不只是在可怜我,他……他是喜欢我的……”
莫尹声音渐低,表情也变得有些许迷茫,与其说是在劝退裴明疏,不如说他是在说服自己。
裴明疏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他感觉他像是正在摧毁什么,而且这种摧毁却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他刺激了他,逼得他想要自毁。
“那你呢?”裴明疏淡淡道,“你喜欢他吗?”
莫尹嘴唇微微张着,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喉结微微滚动,像是要作出回应,可到了唇边,却是哪怕简简单单的一个“是”都发不出来。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一会儿,莫尹像是回过了神,他嘴角勉强翘了翘,声音缥缈道:“这关你什么事呢?”
裴明疏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一蜷一放,他和裴清不同,他不会冲动行事,在将一切考虑好之前是不会作出决定的,他今天来学校找莫尹,已经是违背了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因为他实在很担心,很放不下莫尹。
这真的只是出于同情可怜吗?
如果真的仅仅只是如此。
那些异样的感觉、剧烈的心跳又到底从何而来?
裴明疏视线专注,莫尹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了,于是推着轮椅转向小路。
裴明疏静静注视着那坐在轮椅中的单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一种强烈的失去感攥住了他的心脏,在他思考之前,他已经放下了长腿,向着莫尹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轮椅停了下来。
莫尹仰头看向挡住他的人,表情有几分迷茫,又有几分凄楚。
他仿佛是有些不堪折磨,眉头轻轻蹙着,“裴明疏,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裴明疏俯视着他,视线从他秀丽的眉一直滑到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莫尹轻轻转过了脸,回避了他的视线。
裴明疏的视线却是在他露出的侧颈一凝。
裴明疏俯下身,手指轻轻在莫尹的侧颈一点,莫尹反应迟钝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用掌心盖住自己的侧颈,那是裴清昨晚在他后颈留下的吻痕。
裴明疏侧过脸看他,视线犹如实质般地询问。
莫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还是镇定下去,很平静道:“这也不关你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闹钟响了。
莫尹连忙拿起手机,他匆匆看了裴明疏一眼,自暴自弃般地放下手,“裴清要来接我了,我走了,”他又看了裴明疏一眼,生硬道:“我不想让裴清知道你来找过我。”
类似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裴明疏目送着莫尹离开。
秋风萧瑟无比,冬日的气息已慢慢涌上,纵使艳阳高照,也是挥之不去的寒意。
裴明疏一贯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小小年纪就独自一人离开父亲前往国外生活,他是个一往无前的人,他做人做事从心所欲,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意愿,如果说裴清是满身罪责,他却是恰恰相反,从来没有亏欠过任何人。
可他现在,欠了莫尹了。
欠了一颗捧到他面前又被他无意间亲手打翻的真心。
难以梳理的情绪积聚在胸膛,裴明疏重又坐回长椅上,他神色淡淡,既感觉到心情烦乱,又感到这样的心情是那么的新鲜又真实,令人难以割舍。
*
莫尹一见到裴清,就脸色忐忑地告诉裴清,“裴明疏来找我了。”
裴清整张脸瞬间沉了下去。
莫尹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很轻,“他说话好奇怪,有些话我听得懂,有些话我听不懂,裴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裴清道:“不用理会他。”
莫尹点点头,还是满脸忧愁的样子。
裴清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很稳,“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对错根本毫无意义。
而且对错这种东西,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