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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霍扬拧着眉头轻轻晃了晃,把里面星星一样小巧的糖果倒在了手心上。

他对着阮秋说:“尝尝看吧。”

那星星一样的糖果在舌尖上有一点钝钝的刺,像是猫舌头舔过手臂,带来细微的痒。丝丝如缕的甜慢慢悠悠地炸开,一种说不明白的甜蜜滋味顺着食道晃晃悠悠地进入了心里。

月光下那小巧的糖果像星星一样泛着漂亮的光泽,那是非常精致的糖果,以至于阮秋吃了两颗便爱不释手地放在手心上把玩。

“好像萤火虫。”

阮秋说道,“它的样子、好像萤火虫。”

他在霍扬面前说话越来越流利了。从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去,阮秋只要看见霍扬,就觉得好像心里有块缺失的地方被填满了。

阮秋把糖果举起来,模拟出萤火虫在空中飞的样子:“像不像?”

霍扬沉默地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中肯道:“有一点。”

那点糖没两天就被两个人吃掉了。

阮秋问霍扬,那是什么糖?如果城里能买得到,他下次托李哥再买些回来。

“这种糖,叫金平糖。”霍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是我妈妈之前喝咖啡的时候会往里面放的。”

他犹豫了一下,“城里大概没有卖的。”

阮秋不信这个邪。他找李哥,把糖的名字写在纸上,但李哥回来告诉阮秋,他跑遍了城里,这种糖的名字,甚至都没人听说过。

阮秋抱着那个空空的玻璃罐,一下犯了难。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那天晚上霍扬又对着水面发呆。他抿着唇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块表,肩膀却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那感觉就像是有只乳燕跳到肩头一样,霍扬扭过头去,漠然的脸上在看见阮秋的刹那浮现出一点细微的笑容,微笑着看他:“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阮秋笑着把一罐子亮晶晶的“糖”塞进了霍扬的怀里:“看!”

透明的玻璃罐子里,尾灯亮着幽光的萤火虫在里面撞来撞去。月色下更像是一个装满了星星的罐子,轻轻地落到了霍扬的手掌上。

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在看见阮秋的笑脸时又呆呆地不知怎么办,最后只得假装镇定自若地把罐子捧着,像是全然无事,耳朵却在皎洁的月色下,慢慢地烧红了。

“谢谢你。”

霍扬说道,“……我很喜欢。”

最后的两个字声音低微到都有些听不清。

阮秋只是听到前面就很高兴,他在霍扬的身边紧挨着坐下,问霍扬那罐子糖他的妈妈是在哪里买到的,自己找了很久都没能买到一样的。

但霍扬没有回答他。

霍扬只是说,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妈妈了。

为什么?

阮秋好奇地问,你的妈妈也和我的妈妈一样,已经不在了吗?

霍扬告诉他,神情有些事不关己的漠然。

他说,他的妈妈带着他的姐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有印象的时候霍扬便能听得到父母的争吵。

霍姝是典型的书香家庭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她来这里读书,偶然结识了会吟诗作曲还会吹口风琴的林负宣,几乎是疯狂地展开了一段极为轰轰烈烈的恋爱。

疯狂到霍姝与家庭决裂,悔婚跑到山沟沟里来给林负宣结婚生孩子,爱情让人蒙蔽双眼,霍姝遇人不淑,没瞧见林负宣那个风流倜傥的皮囊下是个把人吃到手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蛋。

霍姝被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逼疯了,挺着大肚子的时候,林负宣却依然一个劲地爱着风花雪月,招蜂引蝶还嫌不够,有时候直接是彻夜不归。

霍扬记得他的姐姐总是哭。

霍姝和林负宣吵架的时候,他牵着姐姐的手沉默地躲在房间里,给姐姐找来漂亮的小娃娃——那是他从河坝间的拾破烂那里捡的,洗干净后,霍扬对着本子自己用欧根纱缝好了,缝出一边的小裙子,再送给姐姐。

霍姝提着菜刀去捉奸。

他们的母亲终于逼急了,从前那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变成了林负宣嘴里整日咒骂的“泼妇”,菜刀直接砍到门沿上,门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霍蔓躲在墙根哭得像个泪人儿。

霍扬一直不说话。他总是那样默默地望着这世间喜剧一样的悲剧,泪如雨下又疾言厉色的母亲,巧言令色又偷奸耍滑的父亲,比自己大一岁却总是哭泣的姐姐。

霍姝偏爱霍蔓,也许是霍蔓总是会躲到妈妈怀里哭的缘故。

霍姝嘴上讨厌怯懦的孩子,但总是愿意多给霍蔓一点关怀。她大概是觉得,霍蔓更需要这一些。

但是霍扬没有谁去来更偏爱。

林负宣讨厌他,却又把他当个宝贝似的。毕竟这是老林家的“根”,这是有了后。

林负宣对霍蔓的态度也很微妙。他眯着眼,色眯眯的眼神里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不离婚吗?”

阮秋小心翼翼地问霍扬,“阿姨,没有提出离婚吗?”

离了,当然是离了。

霍扬沉默了一下,继续说。

离还不简单吗?

最简单的是继续一拍脑袋确定关系,再一拍脑袋解除关系。世界上难的从来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或者是民政局上机器上突然盖下的铁章。

难的是纠缠了许多年的财产该怎么分配,两个孩子又到底该跟着谁。

霍姝是最知道怎么气林负宣的。

她知道林负宣和林家都格外地看重“传承”,是把霍扬当成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她创业初有成效,拽着林负宣离婚的时候,就决定要带走霍扬。

霍蔓哭了一个晚上,哭得霍扬脑仁都疼。

她把霍扬送给自己、穿着漂亮裙子的娃娃扔在地上。她指责自己的弟弟:你明明一点都不爱妈妈,你这种没有心的人,为什么要和我抢妈妈?

霍扬却一点都没有改变主意。

他第一次有些得意地对霍蔓开口,可是妈妈就是选了我。

他知道霍姝有负气的意味,但那一点从小积攒到大,他对母爱的渴望,终于还是战胜了其他。

他也想在哭泣的时候被人抱在怀里。

他也想被母亲用轻柔的手抚摸过头。

他也想得到爱,他也想得到来自父母的偏爱,来自兄弟姐妹的血水亲情。

他等了好多好多年,他像个小偷一样偷窥着妈妈对姐姐的爱,而今天他终于要得到了。

霍扬回屋收拾东西,却听到林家的耆老和林负宣窃窃私语。

林负宣像是已经恼羞成怒,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那张曾经让无数少女为之心动的英俊脸庞上是被戏弄后无能狂怒。

“我要一个女儿有什么用?我要一个女儿有什么用?”

林负宣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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