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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固边防重整军务,他们来过一回,让我等你醒后转告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不用操心。”

“嗯,有他们在我不担心。”西流从书中抬起头来,朝她微笑道。

无疆觉得很神奇,他明明还非常虚弱,连带这个笑看起来也是易碎而脆弱的,但只要他笑起来,这个昏暗的房间好像马上敞亮了起来,之前的痛楚和苦难仿佛都不存在了,它们自动退散到千里之外,就地躺倒自我掩埋——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和开心。

西流将书放回原处,坐到桌旁,低头看到粥中两颗又大又圆的红枣,微微一怔。襄芜被困数月,粮草断绝,最后的几天,城里几乎找不出任何吃的来,将士们都挨着饿强撑着在战斗,如今就算楚爵带着粮草赶,但西疆粮草中一般只有米粮和干肉这些充饥食物,这两颗枣子……

“这是我从北洲摘的枣子。”无疆见他神色迟疑,解释道,“有一回从山上下来,山脚正长着一棵枣树,枝干粗壮枝叶繁密,似有百年,上面的枣子生得极好,我忍不住兜了一大把下来,晒干了随身带着,在雪山上嘴巴淡的时候就吃几颗。”

西流听她云淡风轻甚至颇为开怀地讲着这枣子的来历,心中却是酸涩,高山雪地人迹罕至,鸟兽也几乎绝迹,一个姑娘每天孤身跋涉在漫无边际的雪山里,饿的时候只能摸出几个枣子。

他慢慢喝了一口粥,感受到温热的米粥趟过舌尖缓缓流入腹中,让久未进食的唇舌最大程度的恢复味觉,然后才用木筷夹起枣子,放入口中,仔细感受这远道而来的珍贵的甜。

“真甜。”

无疆露出了笑:“喜欢的话,锅里还有。”说完,走到门旁,拿起碳盆置于桌边。

西流看到她轻轻挑了下炭,让它烧得更旺,袖口却因为擦到盆口而沾上了脏灰,可以想见她这几日肯定在不眠不休的照顾自己,不由道:“我不冷,你赶紧去床上睡会儿。”

无疆起身弹了下袖口,“我不困,你睡着的时候我用达摩吐纳之法打了会儿坐,让孤燃真气在体内跑了几圈,如今正精神着。”

西流自然知道她说的这套吐纳法,这是他从古籍之中找到,收录在《揽山河》中的,据说是达摩祖师在一生修行中参悟而流传下来的心法,看似简单,但若日日修习,可使内力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精纯和深厚,就算平日只修习那么一会儿,也可快速缓解疲劳,恢复精力,如同睡了五个时辰一般。

西流眉梢露出温柔的笑意:“看来一年余不见,小白花的功夫真是一日千里了,那城头一跃当真有传闻中‘美人挂画’的风华了。”

这“美人挂画”乃是传说中的一门轻功,据说该轻功精妙绝伦,施展之时可毫无凭借地凌空轻贴于壁上,好似一卷垂挂于墙上的美人画卷。当时在襄芜墙头,秦时珍需要穿云箭的多次借力才可以登上墙头,而她却能在难分敌我的飞箭流矢之中,一口真气不散,凌空而立,似飘飘欲仙,直如美人挂画。

无疆似乎并未注意到西流故意将重音在“美人”两字上落了一下,而是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功夫一日千里”这六个字上,继而一本正经道:“这大概也多亏了这些年的雪山历练,山中雪厚及膝难以行走,只能效仿踏雪的名号,日日施展轻功点雪而行,再加上山中严寒,需得时时运转全身内力与之相抗衡,这大概便是你之前说的‘寒玉床’之效,虽不至于一年抵十年,但也是进益飞速。”

西流认真地听完,而后道:“你的双手剑也是在山中琢磨出来的吗? ”

无疆眼中微微一亮,道:“嗯,燕将军赠我燕氏刀谱之后,我一直在学习她的双手刀,研究她的霸道刀法和独有的双手配合之术,后来习得沈将军的枪法,也是走的刚猛路子,所以我一直往此方向走,直到后来我恢复了记忆,记起了曾经武功。东朝皇庭的杀人术,以轻和快著称,常常配以软剑和轻巧兵器作为武器,走的是轻灵诡谲、四两拨千斤的路数。我就想能不能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后来我多次尝试,但当我把燕刀和沈枪以”快“打出之时,虽也有不一样的效果,但也失去了让它们最为紧要的”重“和”力“,它们不以出其不意为核心,而是即便你知道要从哪个地方下手,也无力抵挡。你看,武之道有时就是这样难以两全,你”快“了便达不到”重“,你蓄”力“就到不到极致的”快“,可是我后来一想,人不是有两只手吗,两只手,岂不是正好可以同时施展这两套不同路数的功夫么!”

西流静静地听着,直到此处微微一笑,眼中露出同样的光亮,那是真切的喜悦和欣赏。无疆很少会讲这么多话,总是喜欢站在一边默默地观察,像是这个世间的局外之人,是以他格外珍惜她此刻的投入和专注。

她有自己的天地。

无疆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是以自此之后,我就开始特意用两只手去练不同的武功,一开始真的很难,人的双手虽然可以同时做各种不同的动作,但几乎都会不自觉的以相同的频率和力量,很难做到一只手快一只手慢,一只手力量大一只手力量小,好像身体分裂成两个一样。不过我也不着急,反正练武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白天找花,晚上就琢磨这事,无聊的时候就左右手互搏,但很久都没有头绪,直到有一天我运起《揽山河》的逆经心法,再尝试双手互斥之功时,好像忽然之间就开窍了。”无疆露出点笑意。

西流道:“逆经讲究玄机换位,出招有悔,是对内力和肌体的极致把控和运用,也许,正起辅助之用。”

“嗯,不过我现在还有些生涩,习惯左手用重的功夫,右手使轻快的招式,等我再练练,到时候能够双手随意互换就好了。”

双手随意互换?西流看着她专注深思的表情,听着她不以为然的语气,心中真是不由得替世间武者喊冤,她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已无意中开创了一门新的武学,引领江湖武学步入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仍像个觉得自己学得不够快的学生,要发奋努力,这可让其他人怎么活。

西流想着想着又不由得笑了,道:“那我就祝小白花早日功成,到时候可得取个响亮又漂亮的名字,往江湖上那么随便一放,就能叫人知道这是绝顶厉害的武功,可轻易招惹不得。”

无疆也笑了:“那这个重任就只能交给你了。”

西流轻轻一揖,道:“我的荣幸。”

雪后的夜格外的严寒,屋内虽烧着炭火,却依旧非常得冷,可两人好似浑然不觉,围坐在小桌旁,就着一盏油灯,兴致盎然地聊了一晚上武功、雪山、狐狸、故人和许许多多的山间趣事,却独独没有聊到战场和那一头渐次变白的发。

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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