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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边远之地,无论朝廷之事还是往日浩劫,通通影响不到这,只偶尔有事发生,发生后不久便过了。
但如今不同以往。
在这个几百年都无甚大事发生的小镇周边山里,灰黑东西忽然冒出,遮蔽天空,毁了赖以生存的农田和森林。
他们不知这是何,也不知如何应对。
只怪物袭来时,被蛋子抱在怀里的小黑跳至地上,翻身在地上蹭了两下,示意蛋子解开脖子上的红绳。
在已经了无生气的田埂边,蛋子最终还是弯下腰,解开了红绳。
解开时他道:“你若能跑就快跑……”
红绳解开瞬间,浓黑雾气弥漫,迅速向上至高空,身形扩至村镇之上,一双红瞳灼灼。
第48章
蛋子睁大眼睛看着高空之上缠斗的两道身影,没敢想象其中一个是平日里只睡觉和吃饭,用一脸不屑的表情看人的小黑。
但妖邪难以撼天,大妖也不行。
只抵挡两刻不到,黑雾千疮百孔,逐渐淡去,最后重新变为黑色一点,从高空落下。
它未能落回田地间,而是落在脚程所不能及的山脉之中,高空之中的怪物再起,凝成尖刺的模样,快速往山脉而去。
蛋子脚一软,在软倒在地之前撑住了地面,之后强硬地克服了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对死亡的恐惧感,向着山脉跑去。
有人替他接住了下落的黑点,也挡住了倾下的怪物。
与此前见到的邪修不同,那是真正的仙长。
拂尘庇世,筝声撼天。
——
讣天阁废墟之上,尘不染坐在周围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石墩之上,长剑支在地上,被他当成了靠手的地方。
原本在这边的人已经尽数撤去,原本喧闹之地瞬间安静下来,连带着风也静止了。
冰蓝小圆团窝在他身上,细数这些年受到的压迫和委屈。
这是剑灵,也就是小宝。
尘不染听它说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远处天边来人,长剑飞驰过快,发出一阵破空声。
是剑宗长老去而复返。
到了近处时,他便收了剑,快步走来。
他身上有伤,没有灵气治愈不能,但情绪正高涨,走动时却跟没事人一般,行走自如,甚至健步如飞。
走到近旁时,他一行礼:“东边确有异象,已有人前去。”
他问:“其他地方可再遣人去?”
尘不染拍拍手里小宝,冰蓝小团重新融进剑里。
他道不必。
江淮生去了北边无边苦海,西有剑宗宗主,南边有音宗坐镇。
剑宗长老不太放心南边。
尘不染笑了下:“音宗宗主比你想的要厉害许多。”
他笑里似乎掺杂了其他意思,但剑宗长老没能看明白,只看到这笑时一阵恍惚。
即使已经有一段时间,他至今未能完全意识到已逝之人仍然在。
这百多年,似是过去了千年之久般。
只再遇时的节点不对,现在并无时间让他问及过去,问及对方这段时间去了何方。
坐在石墩之上的人略微抬眼问他:“中原之人如何了?”
这百多年间,除了外貌,这人似乎没如何变化,但又似乎变了不少。
浑身威势内敛,比此前还要平和,若不看手边的剑,确与常人无异。
剑宗长老道:“中原之人已走了大半,大多都北上了,剩下的应当是迁至药宗等地。”
原因不知,但面前这人让他撤走中原地界内的所有人,包括凡人与修士。
这事极为难办,但性命攸关,许多以为浩劫已过并不愿走的人最终也被劝走。
浮云逐渐出现,天光重回大地,这看着确实像浩劫已过的模样。
尘不染慢慢打了个呵欠。
真正浩劫还并未到来。
剑宗长老看如今模样,也猜到这里应当还会发生何事,问是否需要各宗助阵。
尘不染说不必。
这事只能他来,无命之人来。
剑宗长老最终应了声是。
一切有如讣天阁阁主所说,四处混沌起,四方尤为严重,但与他预料的不同,众多由邪修和凡人之生气饲喂的小阵法却大多并未派上用场,早在之前便毁了。
若要说其原因,大抵就是尘不染这些年路过了不少地方。
四方混沌逸散,在祸乱村镇城池前被拦下,仙山人满,百姓无处可去,于是便只能待在屋内,惶恐不安待天明。
整个修真界一连暗了几日,四处都有风波起,宗门之人联合散修,终于将混沌消灭大半,只剩余量四散在各处。
魔界亡灵族倾巢而出,已与魔族于魔岭之外战了太多日。
这片修真界,最为平和安静的地方似乎只有无人的中原。
这万万里土地,一个人影也无。百姓不知原因,只被告知踏进中原地区便会身死,于是一步也不敢踏进。
这原为谣言,后来成了真。
当最后一抹混沌之气被打散而重组不能时,在原本的中原之上,深邃而看不见底的黑色的巨大空洞出现,覆盖住了整个讣天阁,也吞噬了讣天阁之上的所有东西。
整个讣天阁,成了巨大的虚空。
和混沌来时的声势浩荡不同,这片虚空来得无声无息,在夜间悄然出现,并安静无声地扩张。
只消几日,原本只在讣天阁这万亩大小的虚空已经蔓延了小半个中原,被守在中原之外的宗门之人注意到。
这片虚空出现得离奇,百姓不得接近,也不愿接近,有宗门弟子踏进中原试探了,用周围唯一有的碎石块伸进深渊之内,石块跨越虚空界内的瞬间,手上重量骤然一轻。
弟子再将石块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切口整齐的只剩下半块的石块。
“……”
若是他刚才伸出的是自己的手,那么没掉的便会是他的半只手。
意识到了这片虚空的危险性,周围所有人皆被撤走,除开几位长老,不留一人。
弟子已经试过,几个长老不再试探,待所有人离开后,直接探头看向虚空深处,试图看出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自己。
自己的亲缘,自己的过去,那些他们走过太多岁月后已经几近遗忘的小屋,楼台,邻家的好友,狗吠。
再之后是宗门,历练,弟子间的勾心斗角,一直到如今。
他们还看到了之后的他们,看到了短暂的春风得意,短暂的消沉,而后是或静默或浩荡的死亡。
这是他们的一生,早在出现在这世上之前便已经被安排好的一生。
他们的犹豫,他们的选择,实际上已经早有安排,在这虚空里,他们更像是提线木偶,犹豫和选择都不是自己所想,而是另一种存在的随意的安排。
如今他们的结局已经被更改,他们都会死在这片虚空中,或早或晚。他们与浮游并无两样,只多了自以为的思想,实则都是被操控之物。
这便是命,这便是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