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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一起待了会儿。

须臾。

容荒察觉到沈越山的状态有异,他眼底微沉,松开环着沈越山腰间的手,绕至前方,看到沈越山的神色,顿了顿,便撩开衣摆在沈越山面前俯身半跪下来。

他长眸幽暗,抬指轻轻拭去沈越山眼尾的水珠,阴沉道:“……别哭。”

这嗓音沉得不像是哄人,反倒像在发布命令,语调却是稍有的温和。

沈越山一愣。

哭?

他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低头看到指尖一点濡湿,漠然的神情里显出几分茫然,道:“我哭了?”

“废话。”

容荒将沈越山面上的泪水全部擦拭干净,望着怔然的沈越山,他眸色愈发晦暗深沉。

无情道,太上忘情。

原来这就是太上忘情。

极悲极痛,却面无神情,即便流泪也不会有任何情绪,忘情……他要这个人,不能忘情。

……

另一边的星辰殿。

惊雷之中,钟离寂又一次夺回了神识,自从有上回的经历,他便意识到有一个外来者在占据他的身躯。

这个人……

是另一个他。

钟离寂从来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但他从对方遗留的一点神识之中,看见了即将要发生之事。

就在今夜。

庚辰仙宗宗主飞升失败神魂消散天地,沈越山大悸入水镜屠杀异兽,最终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星辰殿……来找他。

沈越山面无神情,眼里却晃着泪光,衣摆沾染了异兽鲜血,带血的手扶着门沿,站在星辰殿前遥遥望着他,背后是寒冷洁白的雪地,和一望无际的星空,银白衣裳的青年显得那样孤寂,轻声道:“师祖,师尊好像真的死了。”

当时他怎么回答?

他说:“生死有命,天道自有眷顾。”

可当那个眼中晃着泪,会在无助时下意识跑来找他的沈越山,以另一种以身祭天的方式消散在天地,化为充盈灵气爆发落下大雪之时。

钟离寂的道心被动摇了。

那道心魔被压制了整整五十多年,直到得知沈越山任旧还活着,便如疯草般涌上再也无法克制。

另一个他后悔了。

所以,另一个他想要让沈越山重新回到饶月峰,回到从前,而这次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机会。

各种信息,令钟离寂头痛欲裂捂住前额,眼前恍惚一瞬,恍惚间,他仿佛也接收了另一个自己的心魔。

乍然间他想抵抗,但终究敌不过外界神识。

眼眸一低一抬间,气息完全变化为另一种冷寒刺骨的凉意,钟离寂眼底泛出一丝心魔的微微红光。

很快被他掩饰压制了下去,唇边罕见的带了一丝浅笑,在等待沈越山的到来。

这次他不会再以那样冰冷的态度面对沈越山,如今沈越山不记得先前的那些事,时机正好。

可大半夜过去。

沈越山始终没有出现在星辰殿前,钟离寂带起的一点点笑意最终被一点点压下,面色比平时还要冰冷三分。

恶鬼。

沉渊。

*

沈越山揪着容荒衣领拉起,一口正咬在锁骨上,用力发狠渗出的血迹染到了他唇上,将颜色浅淡的薄唇晕染猩红。

“滚开。”

沈越山咬完便推开了容荒,起身走了两步,侧目又看到旁边一颗树木有一瞬成了虚影。

容荒轻笑,也不觉得疼,抬指轻轻擦过沈越山咬过的地方,血迹沾染到指尖被他放在唇边前尝一口,亦步亦趋跟在沈越山身后,道:“怎么了?说不得?哭了就哭了,我又不曾笑你。”

沈越山忽然回首冷冷睨着他,道:“容荒。”

瞧这神色应当是想起来了,容荒立即收敛,笑道:“在呢。”

“你……”

沈越山眉头微皱,想起没有记忆时发生的一切,被容荒各种欺负,又亲近,难以启齿拂袖离去。

进了住处门便“砰”一声关闭。

容荒在外轻扣门沿:“义父,放我进去。”

“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不许进来。”沈越山声音淡淡,抬指间将窗子也关拢了,一丝缝隙也没留。

门外容荒笑了笑,干脆就在长廊椅子上坐了下来守着。

屋中,沈越山长睫低垂,眼下魇阵还未破,其实他的记忆也并未完全恢复,他只记得在无念宗所发生过的事,记得容荒,关于庚辰仙宗的记忆却还没完全恢复。

他摸了摸刺痛的心口。

这里好像在发疼。

……

沈越山记忆没有完全恢复这点容荒也很快知晓了。

既然沈越山记得他,他便不再对沈越山隐匿身形,直接光明正大时刻跟在了左右,不过除了沈越山,其他人依旧瞧不见他。

庚辰仙宗继任大典准备的很快,仅用了三天,而沈越山这三天一直在处理大小事务,忙得脚不沾地。

眼下的秦怀易已在饶月峰修行有几十年,初有成效,也在辅佐安顿其他事宜。

庚辰仙宗继位大典,其一是确认宗主身份,拿的宗主令牌,其二便是继任庚辰仙宗至宝,静蝉剑。

大典在天辰脉举办,所有弟子皆来齐,就在沈越山要拿起剑的那一刻,他回眸,看到了秦怀易盯着静蝉剑期翼的目光。

记忆深处。

一道画面闪现。

少年神色委屈坐在长案前,嘟囔道:“师兄已经有行露了,明日继任大典还能拿到静蝉剑,而我连一件能用的灵剑都没有。”

有个声音回答他:“灵剑不择多,我们剑修的剑极为珍贵,师尊留下了这把剑,总要有人守着。”

少年眸光闪了闪,试探道:“那师兄可以让给我吗?”

沉默了会儿。

那人道:“罢了,我已有行露,若明日静蝉剑肯认你,你便拿去用吧,你是师尊的关门弟子,也有资格用。”

少年嬉笑道:“那就多谢师兄啦……”

画面一转。

回廊檐下,少年手握刚到手的静蝉剑,眉头紧皱面色难看得要命,旁边还有几名弟子添油加醋:“无忘仙君不要的剑,才给您用,这不是施舍是什么?”

“少宗主您呀就是脾气太好,被可怜了还不自知。”

“就是就是,少宗主,您贵为长竹碑次位,难道就甘心?同样都是先宗主的弟子,偏偏你只能做少宗主,输就输在了天资。”

“只要您一直跟在仙君左右,世人眼里就永远看不到您,仙君也永远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然后。

少年搬出了饶月峰,居住到了远离枯尘脉饶月峰的天辰脉主峰,相隔距离甚远,御剑便要半个时辰。

——原来如此。

沈越山记忆回笼,想起了一些事,他伸手握住了静蝉剑柄,轻轻拔了出来,目不斜视御静蝉剑在虚空飞掠一圈归鞘。

这一次他没有把静蝉让给秦怀易。

刹那间天空电闪雷鸣。

风声簌簌,沈越山隐约瞧见天际有一瞬裂痕,却又以极快的速度修补回去,没让任何人发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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