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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唯恐自己说错了话,站在下首如履薄冰。

片刻之后,宿郦来报,说含清斋在上女红课,谢昶这才有几分了然。

只是这手指也刺破得过于频繁了些。

谢昶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握笔都有些不自在。

“嘶——”

阿朝指尖一痛,血珠儿冒出来,她忙送到口中抿了抿。

李棠月、崔诗咏等几人都怔怔地看着她。

教针法的绣娘干脆坐到她身边来,一针一线放慢了教、仔细着教,可这位谢小姐偏偏不开窍,绣活儿讲究的“平、齐、和、光、匀”一样不沾,手法之笨拙实乃平生罕见。

阿朝也很委屈,书读不好可以靠勤学苦读跟上来,账算不明白可以熟背口诀、复核多遍,可有些东西,你就得承认自己不行。

人人都说熟能生巧,可明明一种针法已经练习十遍八遍,练到闭着眼睛都能下针,可一旦穿插另一种技法,方才甭管多熟练的技法立刻忘得一干二净。

女官满脸焦灼,绣娘急得额头都出了汗。

阿朝实在没法了,勉强笑着安慰她们道:“实在不行,我便每日只练一种,总共十几种绣法,我日日苦练,总有一天能够全部掌握的。”

绣娘望着小娘子一下午工夫,满手戳了八百个窟窿,小小的香囊血迹斑斑,实在是欲哭无泪。

谁哪敢让她这么练哪!

要让那位首辅大人知道自家妹妹在她们这儿手扎成了筛子,她们也没法交代。

连崇宁公主都兴致勃勃地看过来,见她这边毫无进度,恨不得直接上手来教:“阿朝,你就先这样,这样,然后这样……这不就行了?很简单的!你别灰心,我也才学会七种针法……”

阿朝眼皮一掀,险些当场晕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学,女官和绣娘擦了擦额间的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可当她们从才含清斋出来,远远便看到一身玄青袍服、面容冷峻的谢阁老立在宫门外,都吓得颤颤巍巍,赶忙上前行礼。

谢昶叹了口气,颔首回礼道:“舍妹愚钝,劳二位费心了。”

看来谢阁老也知自家的妹妹不善此道,可女官哪敢接这话,赶忙摆首:“不敢不敢,谢小姐勤学不懈,短时间内不得要领实属寻常,以小姐的悟性和用心,来日定能得心应手,一通百通。”

陆陆续续走出来一群世家贵女,众人还未从晨时兵法考校的恐惧中走出来,关于未来首辅夫人的那点绮念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路过时都只敢远远行个礼。

苏宛如一见他来接妹妹下学,忍不住顿步多瞧了几眼。

直到姜燕羽回头蹙眉喊住她:“你还不走?今早的题卷答得很好吗?用不用谢阁老亲自提点一番?”

苏宛如想起自己糟糕的答卷,叹口气跟了过去。

罢了,兄长接妹妹下学太寻常不过,何况还有车夫和丫鬟在,也做不了什么逾矩之举。

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崔诗咏远远见着那道高大峻拔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大胆走上前。

“阿朝妹妹不善绣工,今日吃了苦头了,瑞春正在给她上药,谢阁老恐怕还要等上片刻。”

谢昶神情微冷,只淡淡应了声。

初春的傍晚,风还是有几分凛冽的,刮在脸上生疼。

崔诗咏见他如此冷漠,脸色都有些泛白,手中的帕子暗暗绞紧,强忍着某种情绪,仍是笑道:“我听爷爷说,当年陛下北上,也是谢阁老一路追随左右,难怪你对兵法如此……”

“崔姑娘,”谢昶望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从揽胜门出来,出口打断了她,“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崔诗咏向来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可仗着他与爷爷的交情,仗着她是京中为数不多能得他正眼相看的女子,每每在他面前,她仍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来支应那份藏在心底多年的喜欢,才敢上前同他多说几句话。

可在他眼里,恐怕已经是胡搅蛮缠了。

她低低敛眸,藏住眼里的失落,俯身施了一礼。

阿朝是最后一个从学堂出来的。

纤纤十指上了药,包得小粽子似的,远远瞧见长信门外立着个熟悉的人影,一时激动、难过、委屈通通涌上心头,眼眶都泛了酸。

第29章 ◇

◎唇瓣不可避免地擦过指尖◎

阿朝也没想到哥哥竟然回来接自己, 可想到今早一无所知的兵法与方才一窍不通的女红,欢喜之中又掺杂了些羞惭和沮丧。

春寒料峭,宫墙外的寒梅尚未凋残, 淡淡的梅花香散落在凛冽的寒风里。

出来时, 瑞春给她披了件雪白的狐氅,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鬓边细碎的乌发, 和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

有那么一瞬, 谢昶仿佛看到了幼时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

小团子脸皱成一团,鹌鹑似的走到他面前来,“哥哥。”

手指藏在狐氅下,没让他瞧见,谢昶叹了口气, 以为小丫头又要哥哥抱了,先道:“上车再说。”

马车辘辘驾离长信门。

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上一回醉酒后抱住他大腿的羞耻记忆再度涌上脑海, 阿朝耷拉着脑袋,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才挪移了半寸,就听到男人微凉的嗓音:“过来, 手给我。”

阿朝骇然大惊, 哥哥已经知道了?

难不成是女官告了状?

这下再也没办法无视那道灼灼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往他身边挪了挪,十根手指无一幸免,蚕蛹似的颤颤巍巍伸出去。

谢昶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隐隐能看到纱布下包裹着的小小针眼, 有的地方还泛了青紫。

小姑娘吸吸鼻子, 可怜巴巴地开了口:“对不起, 哥哥。”

谢昶掀起眼皮:“对不起什么?”

阿朝闷闷地叹口气:“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娘子,哥哥身边又没有服侍的丫鬟,若放在寻常人家,哥哥的衣袍、鞋袜、香囊理应都由我来缝补,只可惜我技艺不精,恐怕帮不了哥哥。”

谢昶微怔,原来她沮丧的是这个。

才想找句话安慰一下,又见她信心满满地坐直:“不过哥哥放心,日后我定会勤学苦练,早日将针法学会,就能早日给哥哥缝补衣袍和鞋袜嘶——”

她这般说着,情不自禁地捏紧手掌,一时指尖的疼痛瞬间袭来,疼得她小脸都揪了起来。

谢昶也跟着眼皮子一跳。

小丫头赶忙缩回手,小口小口地往指尖吹气。

谢昶无奈,摩挲指腹替她缓解了一会,望着她苦恼的神情道:“实在学不会就算了。”

阿朝:“……”

这可不行,哥哥你信我!

谢昶叹息一声,就这个水平,他也不指望这辈子能穿上小丫头亲手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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