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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少女的面颊柔白细腻,没有半点瑕疵,甚至能看出一层极细极浅的绒毛,纤长卷翘的眼睫像浓密的鸦羽,在眼下扫出一圈蝶翼般的光影。

谢昶抬起笔端,向来只批票拟的朱砂狼毫在她白皙平整的眉心轻轻一点。

少女清莹秀澈的面容顿时平添几分惊人的瑰丽。

屋内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但眼底都同时迸出了惊艳的神色。

不同于以往的娇艳,姑娘平日在府中只求妆容素净即可,这一抹明艳的朱砂便似将世间千般绮丽、万种风情困锁于眉心一点,极致的纯粹,却也极致的旖旎。

朱砂落下,谢昶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暗。

作者有话说:

【注】:六礼束脩和相关寓意参考度娘。束脩是学生送给老师的拜师礼,芹菜-勤勤恳恳,莲子-苦心教育,红豆-大展宏图,红枣-早日高中,桂圆-功德圆满,干肉-《礼记·少仪》郑玄注:“束脩,十脡脯也。”十条干肉的意思。

第16章

◎她凑得这般近◎

好像从未近距离看过这样的她,仿佛妖冶的红梅在眉眼间怒放。

外人说他不近女色,诚然他以往从未以任何美好的辞藻去描绘女子,也几乎从未拿看待女子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妹妹,但在此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无数个娇娆明媚的字眼。

她凑得这般近,若有若无的幽香拂过鼻尖,他的指节都能隐隐碰到她雪腻的面颊,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触感。

陌生的温热,带着让人屏息的柔软。

隐隐有什么在体内百转千回,谢昶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一会,良久之后才调转视线。

“写几个字我瞧瞧,看看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眉心似有轻微的痒意,阿朝拿指尖虚虚一碰,才从哥哥一晃而逝的复杂神情中回过神,对方已经开始检查她的课业了。

阿朝只好乖乖地坐到书案前,笔尖蘸墨,认认真真写下手边《论语》的第一句。

谢昶眼底隐隐的波澜已然消散殆尽,敛眸默默注视着她动作。

握笔姿势还算端正,背也挺得很直,这些幼时都纠正过她许多遍,看来这些年还没忘个干净。

阿朝写完轻轻吹了下纸面,然后提心吊胆地抬头,将一半的书案让出来给他,“写得不好,哥哥莫要嫌弃。”

江叔远远瞥一眼,在心里暗暗发愁。

陛下的几位皇子在主子这里都落不到一句好,太子殿下甚至还被主子训哭过,也不知他昨日对主子的提议,主子有没有听进去。

谢昶走到她身边来,目光落在纸面的字,不禁皱起了眉。

但想到昨日江叔的话——“姑娘本就自卑技不如人,就算书读得不好,大人也不必过于苛责,没得打击姑娘修学的积极性。”

长久的沉默之后,谢昶终于开了口:“比幼时长进不少。”

阿朝:“……”

江叔:“……”

拜托!幼时她学写字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年纪,十年工夫,就是铁杵也磨成针了!

江叔也叹了口气,大人这夸人还不如不夸呢,不过能从他口中破天荒听到一句夸赞实属难得,也不能要求太过。

阿朝看向自己的手书,眉眼低低地耷拉下来。

其实瘦马中也有不少学识过人,甚至远胜男子的才女,被鸨母发觉出天赋,便会在诗会、曲水流觞之类的场合安排其一鸣惊人,从此成为文人墨客的座上宾。

阿朝则属于另一种,达官显贵养在金屋里的娇雀只需尽力做好枕边人的角色,才气若是盖过了自己的恩客,男人没了用武之地,如何在你面前高高在上、指点江山?

阿朝的字便如菟丝花一般,笔触轻盈,羸弱无骨,笔锋细看来还有几分与她本人相似的憨拙,属于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也能挑出个子丑寅卯的水平,能极大地满足一部分男子好为人师的虚荣本能,怕也是当年玉姑的用意所在。

谢昶屏退左右,又问她读过什么书,阿朝只能如实道:“最开始读《女四书》,其后是《诗经》《子夜歌》《青泥莲花记》这几本,张三影、柳三变的词也会读一些。”

她声音越来越弱,谢昶都能猜到便是《诗经》怕是重点也放在男欢女爱之上,而非《论语》中提到的兴观群怨。

他沉吟片刻,又问:“抚琴、下棋、作画、算数,可有一样精通?”

这会换做阿朝沉默了:“……都会一点。”但不多。

她瞥了眼桌上的点心,又挣扎了一下:“这几日我的厨艺倒是精进不少,就是不知在含清斋可有用武之……”

“没有。”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无情打断 。

阿朝默默叹口气:“哥哥要不再抽我两鞭子吧,就同陛下说我伤情反复,不良于行……”

“胡说什么?”

谢昶冷冷看她一眼,想到江叔的话,思忖片刻道,“博而不精也算半个优势,并非无药可救,这几日我会给你送几份字帖,旁的暂且不提,年前先将四书从头至尾抄写两遍,字练好、四书背熟,其他几门课年后我再提点你一番,就算不能面面俱到,也无伤大雅。”

阿朝赶忙点点头,端正态度:“哥哥放心,我会用功的。”

谢昶嗯了声,用朱砂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基础笔画的字留给她临摹。

阿朝凑近去瞧,首辅大人的字果然不同,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运笔雄劲有力,有种孤山峭拔的风骨。

再瞧这狼毫的主人,那双筋骨分明、冷白温润的手像上好的美玉,执笔挥毫间在纸上勾画出清浅玲珑的声响,衬得笔下的朱砂行楷如有倾城之色。

对比她的字,简直软软塌塌不成形状。

阿朝手臂支着脑袋,恹恹地低下来,无意间却注意到他手腕的那处旧伤,尽管年深日久了,但还是能看到轻微的凹凸。

愣神间,额头落下轻轻一笔,“又走神?”

阿朝“啊”的一声,捂了捂额头,仿佛又回到幼时读书时被哥哥支配的恐惧。

“哥哥……”

“嗯。”

“你还从来没告诉过我,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小时候想让你抱我,爹娘都不让。”

谢昶指尖顿了顿,看向自己手腕的旧刀疤,算起来已经十六年了,当年若不是遇到养父,如今恐怕连狼毫都拿不起来。

他眼睑低垂,薄唇微微一动:“这双手,是被人生生挑断了手筋。”

说完,对上面前那双错愕惊惧的杏目,“阿朝,你怕不怕?”

阿朝脑海中几乎一瞬空白,樱唇颤了颤,半天才喃喃开了口:“挑……挑断手筋?”

男人气息沉郁,寒意如水一般漫过眼底。

阿朝眼神惘惘的,只觉有股凉意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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