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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回了长安院。

赫连青果然如家丁所言,昏睡在榻上。

几个婆子端着汤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所欢知道世子的病症何在,也不着急,觑了一眼,便吩咐赵泉去备洗澡水,自个儿靠在榻前,歪歪斜斜地打量焦急的婆子们。

他瞧热闹的心思太过明显,很快就有婆子心生不满:“世子妃,世子都这样了,您倒是来瞧瞧啊。”

所欢还没开口,先有人替他反驳:“糊涂东西,世子妃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吆三喝四?!”

“是崔妈妈啊。”所欢循声望去,勾起唇角,疲惫地喘了口气,“世子劳您费心了。”

崔妈妈用帕子擦去额上的汗,乐呵呵地摇头:“不打紧,照顾世子,应该的。”

有崔妈妈在侧,剩下的婆子不敢造次。

她们替赫连青更了衣,灌了药,头也不敢抬地离开了长安院。

所欢唯独留下崔妈妈在身前说话:“老太妃如何了?”

崔妈妈先替他斟茶,再看了眼没有意识的世子,然后才恭敬地回答:“老太妃还是老样子……听说世子晕厥,急得很,可世子妃您入了宫,她也就拿您没什么法子了。”

“这样啊……”所欢接过茶碗,百无聊赖地吹着水面上漂浮着的细密泡沫,“那我得想想法子,让老太妃高兴起来。”

他说的是“高兴”,语气里却尽是冷嘲,摆明了不想让老太妃真的高兴。

崔妈妈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听不见,侍奉在所欢身侧,将他喝完茶的茶碗又接到了手里。

“对了,老太妃听到大皇子薨逝,是不是比听到世子晕厥,更着急?”

崔妈妈一怔:“老太妃……老太妃都很着急。不知世子妃为何这么问?”

所欢摇了摇头,但笑不语:“你且帮我看着,若是老太妃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崔妈妈应下了。

他靠在榻上,懒洋洋地撩起鬓角的发丝,眼神有些空,又弥漫着零星的水汽,似是在看榻上的世子,又像是在发呆。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所欢回过神,揉着雾气蒙蒙的眼睛,哑着嗓子再次询问:“崔妈妈,你服侍老太妃的时间长,可不可以和我讲讲王府里的事?”

“老奴的确是从老太妃刚入宫时起,就随侍左右了……世子妃想知道什么?”

“王爷……王爷和老太妃……”所欢点到为止。

崔妈妈会意:“世子妃是想问,王爷和老太妃的关系吧?”

所欢点头。

“这要从三年前,先帝驾崩时说起……”崔妈妈定了定神,娓娓道来,“不怕世子妃笑话,婆子我以前,就是老太妃身边最寻常的宫婢,日子久了,才慢慢被老太妃提拔到近前,得以常见着当初还是皇子的王爷。”

“……王爷和老太妃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也并不生疏,要真论起亲疏远近,王爷倒是和一位已故的祥嫔很亲近。”

“……后来、后来先帝驾崩,外头都传,先帝的死……和咱们王爷有关。”崔妈妈战战兢兢地压低了嗓音,交叠在身前的手不住地发抖,“做奴才的,自然不知道主子的事,但……但世子妃既然问了,我就不敢再隐瞒。”

崔妈妈的一张老脸拧出了无数褶子,磨着后槽牙,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道:“老婆子我侍奉老太妃多年,曾……曾听到过老太妃呓语,说……说先帝是……是王爷……”

“杀死”二字,崔妈妈愣是说不出口,憋得满面通红,眼瞧着快晕过去了。

所欢叹了口气,揣着手示意崔妈妈退下。

先帝的死和楚王有关。

他丝毫不意外,只纳闷,赫连与寒与老太妃之间,到底还有多少龈酷。

还有崔妈妈口中的祥嫔……到底和父王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无论旧事如何,现今楚王府的形势,都对他有利。

所欢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勾起唇角,得意地用手指戳了戳昏厥的赫连青的脸颊。

赫连与寒和老太妃的嫌隙越大,他在王府中的日子越舒坦。

至于赫连青——

他现在可没力气揉出淫水当解药!

“你就再晕一会儿吧,”所欢拢着衣衫,自言自语,“我可不想再折寿了。”

正说着话,赵泉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他端着刚熬好的鸡汤凑到榻前,殷勤地劝:“世子妃,用些汤吧,里头有上好的参,最是滋补身体了。”

鸡汤不鸡汤的,所欢原本不想喝,但他一听到鸡汤里还有参,立刻伸手,迫不及待地接过汤碗,连烫都不管了,皱着眉,硬着头皮吞咽。

赵泉吓得倒凉水给他喝:“世子妃,您慢点!”

所欢充耳不闻,闷头将碗里的汤喝尽,继而捏着玉筷,将碗里切得细细的参丝挑出来,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

参丝被鸡汤浸透,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这都是保命的东西,再难吃,他也不可能吐出来。

“世子妃,您再饿,也得慢些啊。”一旁的赵泉当所欢在宫中久未进食,饿得受不了了,“我再给您盛一碗。”

所欢颔首:“汤就不必了,我要参。”

他的命令,赵泉听得认真,捧着空碗颠颠儿地出了门。然而,家丁还没往外走出几步,就惊叫着跑了回来:“世子妃,宫里……宫里着火了!”

单手托着下巴,歪在榻上假寐的所欢闻言,豁然睁开双眼,拎着衣摆,一口气跑到了屋外。

天幕黑黢黢一片,连颗星都没有,死寂一如毫无生机的旷野,可皇宫的方向,突兀地燃起了赤红色的火光,直将那一角夜色都烧成了刺目的血色。

当真是着了火。

“王爷……”所欢的心口骤然一痛,紧接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他想起坊间的传闻,想起天子将他困于赤辉殿中说的那些话,想起被软鞭勒死的六皇子……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安睡?

天子召楚王入宫,难不成是想摆鸿门宴?

所欢的耳畔嗡嗡作响,脑海里更是乱作了一锅粥。

他将宝押在楚王身上,难道是错的吗?

若是跟了天子,或是牢牢抓住赫连青的心——

不,没有什么选择比楚王更好。

腿间的隐痛将所欢带回了现实。

世子懦弱无用,天子也不过将他视为一枚用完即丢的棋子,唯有赫连与寒……唯有赫连与寒是他可以掌控的利剑。

他攥紧藏在袖笼中的手指,胸腔被冰冷的风雪浸透:“赵泉,去……让府里的人去接王爷!”

世子晕厥,老太妃被禁足,偌大的王府里只有所欢还能发号施令:“再遣人将府门都关好。盛京城再乱,楚王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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