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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也不愿拂了师父好意。
神君庙里,来往信徒多是离州百姓,偶有过路行商,大多只是匆匆拜一拜,求一个行路顺遂。
云乘听了几日,渐渐知道,其余仙人的庙宇,似乎少有灵验了,唯独神君庙,在沉寂了千百年后,却似回光返照一般。说百求百应有些夸张,但信徒所求之事,若非恶愿,常常有所得。
今日神像前跪拜的小娘子,便是来还愿的。
小娘子脸庞素净,布衣荆钗,双手许是因冬日浣洗衣物冻疮遍布,却提了满满一篮香火,跪拜叩首,恭敬非常。
那原本默念出来的絮絮叨叨的话,不知怎的,竟透过神像,传到云乘耳畔。
“多谢神君护佑我夫君归家,战场凶险,虽夫君落了残疾,但他能活着回来,民妇心愿已了。民妇家境贫寒,这篮香火还望神君莫要嫌弃,祝神君多福多寿,康泰长安。”
云乘失笑。
“多福多寿,康泰长安”这样的话,祝祷神仙总是有些奇怪。
但他心里明白,这是凡人对他们自己最美好的期盼,说与神君,不过是想要将最好的祝词奉上。
有些人知道神君已陨,但也有些人,坚信神君会有归来之日。
随着小娘子离开,半空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愿力,在微风里打了个转,却没有没入神像,而是轻飘飘地荡到云乘跟前。
愿力没入指尖,并没有他自行吸纳灵力来得快。但云乘看着手指,久久不语。
他什么也没有做,却平白得到了一份祝愿。
“奇怪么?”乌木道祖轻快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当你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的运道便会影响你认可的凡人。”
云乘蹙眉,没听明白。他从未承认什么,也从未认可这些人。
“去去去,出去走走就想通了,别老闷在这里。”乌木没好气地赶他。
走出神君庙,正对着的是离水支流。
河岸宽阔,结着层薄薄的冰,冬日清晨的阳光隔着厚重的云彩落下,没有太多的暖意,那冰层便半化不化的,晨起打渔人一边划船还得一边捉着根长竿敲打河面。
云乘远远听见,船头上衣着单薄的打渔大娘对着船舱里喊话:“再睡会子吧,太阳才出来呢,可别冻着。”
小姑娘软嫩的声音响起:“不睡啦,阿娘歇歇,可别累着,我这就来替你。”
云乘顺着河岸走,再往前,拐过弯便是一条街巷。
拐弯处宿了个老乞丐。约莫六七十岁了,这会还没醒,身上盖着层稻草,在睡梦里瑟瑟发抖。
有货郎起得晚了,跑的满头大汗,想是穿近道才路过。他明明已经跑过拐弯处了,却不知怎得折返回来,从挑着的箩筐里摸出个馒头,甚至来不及叫醒老乞丐,又匆匆走了。
只剩那馒头放在破了口的陶碗里,冒着丝丝热气。
云乘来到街上,不少吃食摊子已经支起来了。
但是来往者形色匆匆,少有人光顾。
张大爷的饼摊依旧是临着王大妈的糖人摊的。王大妈正在同他打趣。
“老张啊,你这摊子今天也还开着呢?”
“你这碎嘴子,都说了你的摊子倒了我的都还在。”
“行了别贫了。诺,昨儿给你补好的棉衣,赶紧穿上吧,一把老骨头可别冻坏了。”
“哟,铁公鸡拔毛啦,居然还给我添了棉絮。”
“你以为这街上就你大方啊。我说老张,你孙女也快十四了吧?没爹没娘也怪可怜的,你看我那大孙子 ”
“诶呀我就说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补件衣服就想骗我孙女!来来,饼拿着,就当报酬了。”
听着王大妈笑骂张大爷的声音,云乘眼里染了分暖意。
顺着大街往前走,有一家书塾,朗朗读书声在清晨的曦光中齐整地回荡着。
小小的孩童趴在窗户上看。那孩童不过七八岁,瘦的皮包骨头,身上布衫补丁叠补丁,洗得发白,却还算干净。他望着书塾里头,眼中透着小心翼翼的渴望。
读书声停了停,门里出来个白面长须的教书先生。
“怎么又在这?都说了,要读书进去便是。”
孩童垂头,嗫嚅着道:“先生,我娘说,家里没有米交学费的 ”
那先生叹了口气,拽着他往里走,“算了,你就帮我整理书册吧,就算交了学费了。”
离州城不大,云乘的脚程不慢,他走过书塾,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今日当值的还是二狗子,他没有来找过李陌喝酒,想是忙得抽不开身。
云乘到时,正看见他媳妇挺着大肚子给他送饭。
“回去吧,可别冻着身子。”二狗子搓着媳妇通红的手,模样有些心疼。
“哪就那么娇贵了。”人来人往的,他媳妇不好意思,将手抽了回去,“这就走了。”
“诶等等!”二狗子在身上摸了摸,好不容易摸了几枚铜钱出来,都给了媳妇,叮嘱着道:“饷银还没发下来,这些先给隔壁三娃家的送去吧,那一家子孤儿寡母的,大概也揭不开锅了,三娃战死的事儿可别说漏嘴。”
他媳妇仔细地把铜钱收在小布袋里,又贴近胸口放好,直是点头,“知道了,你好好当值,别累着。”
妇人走的步履蹒跚,云乘却看了许久。
等他再回到神君庙,李陌的粥已经快凉了。
“一大早的去哪了?”李陌随口问了句,也没等他回话,就看着凉粥皱了皱眉。现在没法支使楚汉生热粥总有些不方便,他干脆自己重新给云乘盛了碗。
云乘接过粥碗,触手生温,米香四溢。
“李陌。”他开口时,声音微微低哑。
“啊?”
“我们早日找到剑,便去义安罢。”
“好啊。咦 ?”李陌放下厨具,细细打量他。他人难以感知云乘修为,他却不同,他的道与云乘相合,纵是修为被封,也能隐隐感受到他身上有了变化。
“你破境了?”
云乘缓缓点头。
在城中走了走,他的苍生道,径直跨越了中境,达到了入道境巅峰。与此同时,一直被他克制着不破境的寂灭道也冲破了桎梏。
此时丹田中淡金色的苍生道意已与深黑色的寂灭道意旗鼓相当,那盘桓胸中已久的压抑之感再不复存在。
云乘周身的冷意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他望着李陌,唇角微勾,笑的浅淡,眸中亦是温和,“世间,很美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世间行走,却是他第一次,带着体悟之心去感受。
他恍惚明白了,为何天元要让神君守护苍生。
这样的苍生,似乎,的确值得守护。
李陌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云乘高兴,笑着附和道:“当然了。等我们去了义安,我带你去乐楼,你一定喜欢的。”
乌木正好从房里出来,还是一副俗世文士的打扮,看他一眼,喜滋滋地点了点头:“不错,悟了?”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