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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一把苦无,背着身儿极随意的往身后一丢!

“啊——”就听树上的人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

恭六玩笑似的喃了句:“中哪儿了?”说罢,猜疑着回头去看。却见那把苦无是刺穿了树上那黑衣人的□□。

夜里显黑红的血,顺着那树杆淋漓而下,染出一片污秽。那苦主的惨叫声也是弥久不衰,想是痛苦至极。

“大哥!”站在地上那黑衣人发出一声哀鸣。

恭六又慢吞吞从袖里掏出一把苦无,边在手中摆弄方向,边喃道:“再试一回。”

“别……别别!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眼前的黑衣人已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彻底吓破了胆儿。

他们兄弟几人接的多是些以多欺少,以强敌弱的便宜买卖,并不似那些死士般真豁了命去拼。故而恭六的这点儿教训,于他们很是受用。

那黑衣人老老实实的交待了他们被季芙菱雇佣的经过。

原来季家小姐打小脾气爆,受不得半点儿憋屈,有时为了出气又怕落把柄,便私下去雇些泼皮无赖暗了。一来二去的,也和黑市上熟了。这回恨上佩玖,便玩儿了一把大的。

天亮后,恭六回将军府将一切禀报给大公子。

这桩事的来龙去脉,倒与穆景行此前判断的无二。既已查出幕后之人是官眷,穆家也不便动用私刑,于是命恭六带着三人的供词,绑着他们去了府衙。

同时也将这罪状誊抄了一份,随姜翰采一同送去姜家。如此,姜家人既怨不上佩玖,佩玖也承不着姜翰采的救命之恩。

论起来,倒是佩玖受了姜翰采的牵连险些遇险,穆家不去兴师问罪,已是大度。

被送回姜府的当晚,姜翰采苏醒过来。

他下床想找铜镜,却发现家中的铜镜全被收了起来。最后他只得打了盆儿水来,看着那平静的水面渐渐映出自己的脸庞。

他伸手摸了摸唇边,还有脖颈……凹凸不平。慌张下,他解开了缠在手上的棉布条,看到更为狰狞的一幕!

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姜翰采只默默的流着泪,没敢叫喊出声。因为他不想引来下人看自己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哭了一会儿,姜翰采又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儿!先前他是怕下人发现他醒来,而不敢哭叫出声。可如今他觉得喉咙火辣,想要清清嗓子,却还是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呃——咳——”姜翰采捂着脖颈,很用力的去发声,却像个哑巴似的只发出些不成调儿的动静!

难道他连嗓子也烧了?他哑了?姜翰采眼底显露出更加绝望的惊恐状!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一是写得一手好文章,二是长了一张讨姑娘喜欢的俊脸。仕途与情途,两相助益。

可如今他手不能提笔,口不能言语,脸也毁了!

那他还如何……活?

姜翰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坐回到床上,将自己缩进被窝儿里,干瞪着两眼。

他在想,他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下去。可想了整整一夜,眼看着天色一点儿点儿亮起,却还是没有找到一条活路。

之后,他两眼一阖,那泪水不断流下,流经烧伤的唇边及脖颈时,带出一阵儿阵儿火辣……

***

天色大亮。

下朝后的穆景行径直回了户部衙署。而没多会儿,恭六便叩门进来,带着一脸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怜悯的怪异神情。

“出何事了?”穆景行抬头瞟他一眼,便意识到定有事发生。

恭六短叹了一声,既而如实禀道:“大人,姜家公子自缢了。”

“什么时候的事?!”穆景行停了手下动作,合上书册,认真看着恭六。

“听说是今日一早发生的。”顿了顿,恭六又继续禀道:“姜家公子只有一位孤母,得知儿子死后,便只身去了府衙门外,拿头撞那登闻鼓!听闻撞的是头破血流,几个衙役都拉不开!一直哭喊着让季家偿命!”

“尝命?如何尝?”反问着,穆景行起身绕过书案,往前踱了几步停下。又道:“依律法,也仅能治季家那女人买凶泼绿矾油伤人之罪。便是姜家主母一头撞死在那登闻鼓上,也不会有人为她和她的儿子赔命。”

听大公子一番分析,恭六越发不畅快:“虽说这姜家公子跟咱们府上也没什么交情,但再怎么说他是为小姐挡灾出的事。若是季家小姐当真被轻判了,这心里还真是莫名有些憋闷。”

穆景行侧眸瞥了恭六一眼,心道恭六只是觉得憋闷,而他却是难以安睡!

季家那女的,怎么也是个闺阁贵女,竟能做出毁人容颜之事,想来定是痴情于姜翰采的。那么她得知姜翰采为佩玖挡了灾祸,又因此自缢后,岂不是更要恨佩玖恨至除之后快?

且不说她知道自己难逃罪责后,又会不会生出同归于尽的蠢念?!

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还活在世上,叫穆景行如何能睡得安稳。

第58章

穆景行明白, 危机四伏之下, 便是派再多的人守在佩玖身边, 也难保没个疏漏让人钻空子的时候。

沉思片刻, 解决这问题还得寻源头。

他斜恭六一眼, 命道:“在府衙正式缉拿季家那女人之前, 你不必来衙署了。暗中跟着她, 看看是否还跟黑市上的人来往。”

“是!”恭六领命退下,便去明威将军府外盯梢了。

这一盯便是一整日,只见明威将军季刚进进出出了几回, 显然是四下里送礼疏通此事。却不见季芙菱出府半步。

入了亥时,眼见夜色已深,恭六算着季家不会再有人出来了, 便准备先行回府, 天亮再来。

他溜着树杈准备跳下去时,却听到“吱嘎”一声, 竟是季府的侧门开了。

恭六忙又在树上藏身好, 暗中看着季芙菱披一件斗篷出来, 没有任何人跟随。恭六眉头微蹙, 忖着便是想逃跑, 也不应连个丫鬟都不跟着, 更莫说马车都没有。

可这么晚了,不是逃跑,还能去干什么呢?

季芙菱在前头走, 恭六就悄悄跟在后头。晚上街道本也没什么车流人影的, 便是离的远着些,人也是跟不丢的。

就这样跟着季芙菱走了许久,直至进了一片小树林儿。恭六更感疑惑,心想难不成是白日里太过瞩目,趁入夜才敢来这儿跟什么人接头?

又一路跟着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见季芙菱停下来了。恭六也随之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季芙菱撩起斗篷,恭六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上还挎着个小篮子。她蹲下,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放在地上,又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吹出明火来,便将那些东西点燃。

恭六这才看出,原来那篮子里放的是些纸钱。

接着便听到季芙菱的哭啼声,凄凄惨惨,真情实意。边哭边还念叨些她要对姜翰采说的心里话,有怨的,有恨的,有爱的,有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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