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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和血管。

人类的身躯如露如电,匆匆不过百年寿命。

然而,在他们这幅由无数运动的分子构成的身躯里,由最简陋的骨与肉构成的身躯里,跳动着的,却是一颗在茫茫宇宙亿万群星中,都独一无二的心。

一颗懂得如何去爱的心。

这颗心承载着人类进化百万年来所有的爱和勇气,而正是这份爱与勇气,才让人类在地球无数物种的竞争史上,最终脱颖而出。

这具身躯里装着百万年间每一个人类所目睹的一切。每个细胞都见证着文明的第一簇篝火从非洲平原上升起,它们亲眼目睹拉斯科洞穴壁画被人一笔一笔画下,即使是光辉灿烂的众神,面对人类的这幅身躯,也必将庄严而静默。

在这幅脆弱不堪的身躯里,跳动着人类的心。

几百万年来,这颗心一直跳动着,从未停歇。

几百万年来,就是这颗小小的、人类的心脏,让他们能够从地球上一个最不起眼的种群,建立不朽的文明,辉煌的功业。从宏伟壮丽的罗马帝国诞生到蒸汽机发出第一声鸣响,从第一架望远镜在伽利略的实验室中诞生到人类向太空发射出第一枚火箭,这颗心脏持续跳动。

正是因为他们拥有这颗心脏。人类才能拥有倔强不屈的灵魂,一次次接受自己的失败和毁灭,然后在苦难中重新起身。

如果进化的终点是抛弃灵魂,那进化必将毫无意义。

西庇尔,这个高等进化的文明拥有足以碾压一切人类科学技术的力量。他们在漫长的演化中放弃了实存的肉体,让生命的结构化作无形,如同中微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入宇宙之中,与时光永恒。

它们可以不用再恐惧死亡、病痛、别离,和任何生命所必需承受的痛苦,它们的种族将可以存在到时间尽头,直至宇宙在熵增的顶点中迎来热寂,群星湮灭。

它们将这视作礼物,在宇宙中到到处播撒种子,让更多的智慧生命都可以迈向进化的终极。

可是只有人类反抗了它们。

拯救者号载着这两个毫不起眼的人类来到了西庇尔的汪洋中。

无形而庞大的星球意识感到疑惑不解。

它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想要拒绝这份来自宇宙的馈赠。

所以它用了一切人类的所能想象的苦难去试探他们。

那些走入“终点站”中的人类的记忆,足够让它编织出最完美无缺的幻境。

飞船托着焰尾坠落于无尽海面,他们走下飞船,走向了一片无边幻境。

在这毫无破绽的幻境里,他们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却仍然会重新拾起爱意,仍然要相爱。

他们的爱意,让西庇尔精疲力竭。

尤其是当阿喀琉斯向西庇尔证明了人类会义无反顾地向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之后——

支撑着西庇尔的底层逻辑断裂了。

天地无情,本不分善恶。

它再也没有力气继续维持着这个幻境。

幻境破碎。

兰沉和阿喀琉斯跌入水中。

防辐射服的呼吸系统第一时间向兰沉送来新鲜的空气,小排气扇轻微的运转声呼呼作响,兰沉张开嘴,深深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哈……”

他张开双眼,抬头四顾。

自己正飘在一片齐腰深的海水里。

防辐射太空服沉甸甸包裹着他的四肢,险些把他拽下水面。

他四肢并用地翻了个身,用尽全力站起来,让双脚能够踩到地面,海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水花四溅。

他一起身,就看到了不远处,同样也在爬起来的阿喀琉斯。

他傻笑了一下,透过自己圆溜溜的宇航服头盔,朝阿喀琉斯扬起笑脸。

“喂!”他冲他大喊,挥手。

他的声音通过太空服内置通话系统,传到了阿喀琉斯的那边。

阿喀琉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睁大眼睛,连忙越过水面,朝他跋涉而来。

兰沉也立刻朝他跑去。

他们穿着那身沉重冗赘的防辐射太空服,走路都很笨重,但向对方走去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拔腿,落下,拔腿,落下,海面晃动层层波浪。

他们终于在无尽汪洋中相拥。

哪怕隔着太空服,阿喀琉斯都快要把兰沉的肋骨勒断了,低声说:“……好想你。隔了这么多年,才能重新抱你一次。”

兰沉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冒了出来:“我也想你……笨蛋。”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内嵌在太空服衣袖上的液晶显示屏。

还好显示屏没有进水,上面正显示着现在的地球时间。

2041年7月30日。

他记得他在航行日志上记录的着陆时间是2月17日。

他们在幻境里过了千百年,原来在真实世界里,才不过过去几个地球月。

也不知道西庇尔用了什么办法维持他们的生命体征,在他们被幻境困住的这几个月里,他们可能是类似于在飞船上的低温休眠状态,现在看起来除了瘦削一些,都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生理机能一切正常。

……他们都活了下来。

这个念头渐渐定型于兰沉心头,双腿突然发软无力。

他干脆靠到阿喀琉斯胸口,让阿喀琉斯承担自己的重量,低叹道:“……我们活下来了啊,我们居然真的活下来了。”

阿喀琉斯隔着头盔,摸了摸他的头顶,声音坚定有力:“嗯,我和你,都还活着。”

“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幻觉?”兰沉想起什么说,“会不会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啊?会不会我们……还在飞船上,已经氢气中毒了?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喀琉斯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说道:“你说呢?”

“假的也没关系,至少这个幻觉里你不是个人渣了,”兰沉居然还能开玩笑,“能死在这个幻觉里也很好。”

阿喀琉斯表情有点难看,眼神低落了一瞬,身体微僵:“……我怎么可能愿意伤害你。它把我的意识放在那些世界里,我找回意识后,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我知道那都不是你,”兰沉马上打断他说,“我一直都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你。”

阿喀琉斯沉默不语,只是又抱紧他一些,可是隔着头盔,想亲也亲不到兰沉,眉头拧得更紧,表情无奈。

兰沉被他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拥抱着,笑着,为这场劫后余生与久别重逢,而自灵魂深处,发出满足的叹息。

过了许久之后,他们才手牵着手,向不远处的飞船着陆舱走去。

他们穿过水面,兰沉在水里踢踢踏踏。

“这颗星球现在怎么不出声了?我可记得它之前在我的脑海里有多嚣张,还给我出道德难题!”

兰沉抱怨道。

阿喀琉斯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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