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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生气。她自然是不会怪姚爱阮的，小少爷是千般好万般好，即便要强得容不下同父异母的哥哥，又算什么错呢？

本来嘛，姚爱阮就是最有资格对俞尧生气的。

如果不是俞尧，姚爱阮做了十年的天真美梦何至于一朝打破呢，害他如今狼狈地成了一个笑话。

十岁之前，姚爱阮总以为他的父母极为相爱。尽管他拥有一个并不完美的身体，却在父母的宠爱中活得像个天使。

他的母亲是著名的小提琴家阮芸，端方优雅，美丽动人，每当她牵着姚爱阮出席晚会，为他穿上定制的白色小西服，所有见到姚爱阮的人都会夸赞他，说，阮阮啊真是个漂亮小孩。

姚爱阮既得意又害羞，高高地挺起胸膛。

他的爸爸也很好，但凡是他想要的都会满足。小汽车游戏机钢琴，只要在睡前向姚剑峰许愿，第二天礼物就会准时出现在床边，这让姚爱阮一度以为他的爸爸做着圣诞老人的工作。

也是因此，姚爱阮见到俞尧，这个比他还大三个月的私生子，他根本无法相信，过去十年里父母在他面前的亲密与恩爱只是做戏。

姚爱阮有一条宠物狗名叫来来，是十岁生日时阮芸送给他的礼物，一只活泼机灵的边境牧羊犬，姚爱阮很喜欢它，就算课业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它玩耍。

他记得见到俞尧的那天，他和来来正在院子里玩着捡球的游戏。

“来来，去，捡回来！”

姚爱阮朝大门的方向扔出手中的小球，纯血统的边牧乖巧聪明，总能在第一时间蹬腿跃起，半空咬住小球。

可这回球落在草坪上，朝着门口滴溜溜地滚走了，来来还是没有衔起。它乌黑的眼珠只顾着牢牢盯住门外的那对陌生母子。

狗无论大小，一旦叫起来，真是吵得要命，一点也不乖。

那是记忆里让姚爱阮感到厌恶的第一个夏天，俞尧和他的妈妈俞心梅站在姚家门口，招手叫着姚爱阮过去。

他记得当时他并没有立刻上前，毕竟这样一对打扮寒酸的母子，显然不会和他们家有什么关联。

难道是迷路了来问路？

姚爱阮小跑过去，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被来来冷落的小球。俞心梅身上有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从她烫染枯黄的发尾丝丝缕缕发散出来。

姚爱阮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但他只是略感嫌厌地拧了拧眉，就连这点嫌弃也由他良好的教养掩盖得万无一失。

他礼貌地开口问道：“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俞心梅抓着俞尧的手，对姚爱阮露出一个笑：“你是小少爷吧，我是来找你爸爸姚剑峰的。”

她说话带一些口音，绵柔无骨地拉长了语调，使她每一段的结尾都显得媚俗讨好。

姚爱阮当时还太小了，不能从中品咂出什么。这还要等他通晓了人事，才会知道面对这女人时，心底一闪而过的怪异究竟是因为什么。

但那时候他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俞心梅这么说，他就信了，带他们进了家门。

他的爸爸反应有点奇怪，见到俞心梅的当下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暗含恼怒地说了一句什么。

俞心梅把木愣愣的俞尧往前轻巧一推，自己就像躲在儿子身后的恶鬼，用她拿腔捏调的口音，说着：“俞尧生病了要治病，你不能这么狠心呀。”

姚剑峰像是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我狠心？我给过你的够多了，他长到十岁你才发现有自闭症，说出去多可笑？”

俞心梅被这样讽刺，也丝毫不觉得羞愧，她俯下身与姚爱阮对视，眼睛好像弯弯的月亮，看上去像在笑。

俞心梅问他：“小少爷的妈妈不在家吗？”

姚爱阮在这一刻敏锐地察觉到俞心梅那软哝腔调和弯弯笑眼里暗藏的恶意。

那恶意他解释不了，却因这女人提到他的母亲而愤怒地想要大叫。

然而即使在场的人如何剑拔弩张，暗流涌动，俞尧一直木愣愣的，不说话，不眨眼，一动不动。

姚剑峰怕俞心梅再说出什么，让姚爱阮带着俞尧出去，他蹲在儿子身边，抓起姚爱阮的手说：“阮阮带着这个哥哥去外面玩会儿，乖。”

姚爱阮当然就牵着俞尧出去了，他一直很听爸爸的话，他是姚家的少爷，要有教养，父母一直是这么教他的。

但他发现身边的这个小孩很奇怪，他看上去是个正常人，走起路来却像木头，一步就是一步，绝对不会多走一点。他不说话也不笑，甚至连眼珠都不怎么动。

姚爱阮并不多么喜欢俞尧，却依旧得体地向他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姚爱阮，名字有点奇怪吧，这是因为我爸爸姓姚，妈妈姓阮，我是他们爱的结晶。”

这段自我介绍他已说过多次，每次说出口时总会得到许多人艳羡的目光，小朋友们羡慕他能说出“结晶”这样厉害的词汇，而大人则羡慕他的父母感情恩爱。

十岁之前，姚爱阮总是为自己的名字感到自豪。但当他又一次略带得意地说出这段话时，唯一的听众却无动于衷，姚爱阮便觉得有些恼怒。

俞尧瘦弱的脸上，眼珠一动不动，正盯着姚爱阮那只活泼好动的小狗。

小狗在主人身边时总是快乐无比，摇着尾巴不知道忧愁，它的眼里心里只想着主人，姚爱阮也喜欢被来来缠着，狗狗的眼睛为了博取人的垂怜，生成了往下弯垂可怜巴巴的模样，姚爱阮要写作业要练琴练剑术，忙得没工夫偷闲了，可看见来来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心软陪它玩。

姚爱阮循着俞尧的眼神望去，顺手摸了一把来来柔软的毛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很可爱吧，你也喜欢小狗吗？”

这其实不是一句问句，十岁的小少爷对这个怪小孩的喜好没有丝毫兴趣，他只是想炫耀他的小狗罢了。但怪小孩却跟听不懂一样，一次都不接他的话，这让骄傲的姚爱阮备受打击。

姚爱阮有些使坏地把漂亮的小脸埋进来来身上，呼噜呼噜地滚着，大声说：“这么香喷喷又机灵可爱的小狗是谁的呀？”

他故意说给俞尧听，俞尧这个木头小孩眼底果然了一秒，直勾勾的视线从小狗移到了姚爱阮身上。

姚爱阮的虚荣心得到了无上的满足，他好喜欢被人羡慕。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也确实生来就该被人羡慕，姚爱阮在俞尧面前亲昵地亲吻来来的鼻头，双手将小狗圈在自己怀里，说着一句孩子气的话：“你是我的小狗，阮阮一个人的小狗。”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俞尧羡慕他。

可他的这点小心思还未满足多久呢，俞尧忽然张开嘴，尖声惊叫起来，用力拍掉了姚爱阮的手。

姚爱阮的手被拍红了，他有点生气，但还记得姚家少爷的涵养，并没有对俞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