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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眉豆走进来,道:“九娘,武夫人来了。”

谭昭昭惊了一跳,雪奴也放下酒盏朝她看来,“你才刚回来呢,武夫人还真是快。”

武三思?与武崇训已亡,武夫人是出嫁女,她现在虽无?事,日子定当不好?过。

谭昭昭道:“我去迎一迎。”

雪奴起身道:“武夫人向来不喜我们这些胡姬,我先告辞了,正好?去酒庐看看,到时再来与你一起吃酒。”

谭昭昭知道雪奴留下来也会没趣,她便没多说,与她一道出门?。

武夫人已经走到了穿堂边,谭昭昭打量着她,暗自心惊。

原来丰润的武夫人,清减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况味。

不过她依然骄傲,看都不看见礼的雪奴,只对着谭昭昭笑道:“快别多礼了,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我听到张尚书去了皇城才知晓。”

谭昭昭道:“我今朝方到长?安城,将将安顿下来,准备过两日给夫人帖子,没曾想?夫人不见外,亲自前?来,实在是我的不是。夫人快快请进。”

武夫人嗔怪地道:“这些时日没见,九娘又客气了。”

谭昭昭赔笑,与悄然离去的雪奴摆手道别,陪着她进了后院。

武夫人边走边打量,道:“这里一切都没变,树木长?得真好?。宅子久不住人,休说屋子,花草虽照样长?,总缺些什么?。可见呐,是你们人有福气,留了生机活力在这间宅子里。”

谭昭昭笑道:“夫人的话,我听了简直比吃了蜜还要甜。”

武夫人听得捂嘴笑,唤过一旁叉手见礼的小胖墩:“快过来我好?生瞧瞧。”

小胖墩犹豫了下,蹬蹬蹬跑上前?,谭昭昭道:“这是武夫人。”

小胖墩便乖乖再次见礼,唤了声夫人。

武夫人拉着他上下打量,哎哟道:“生得可真是好?,眉眼跟张大郎一模一样,下颚与嘴像你。这肤色......是在外淘气,晒黑了吧?”

小胖墩肤色随了张九龄,只一张脸晒得黑黢黢,夏日过去养白了些,不过还是略显黝黑。

现在小胖墩已经有美丑的认知,嘴撅起来,很是气咻咻的模样。

武夫人看得直笑,解下腰间的金镶玉递到他手上,道:“我说错了话,给你赔不是,快别生气啦,我们的小郎俊得很。”

小胖墩拿着金镶玉不知所措,忙看向谭昭昭。

平时谭昭昭与张九龄都教他,不能乱拿他人的东西,他听了进去,无?论谁给他的东西,都要他们允许才会收下。

武夫人身上的配饰都值钱得很,小胖墩手上的金镶白玉光泽温润,一看工艺就出自皇家工匠。

谭昭昭赶紧从小胖墩手上取过还给武夫人:“夫人真是客气了,玉佩太贵重?,万万不能收。”

武夫人斜睨着她,佯装生气道:“这是我给小郎的见面礼,若不收就见外了。”

谭昭昭无?法,只能收下交给了眉豆去收好?,拉过小胖墩道了谢,让乳母带了他去外院玩耍。

武夫人看到廊檐下来不及收走的杯盏,眉毛一扬,道:“还真是会享受,我真是来得巧,正好?能吃上一杯。”

谭昭昭便让仆妇收拾了一下,重?新?摆了酒与点心,倒了一盏奉上,道:“夫人请。”

武夫人端起酒盏,不待谭昭昭举杯,先行一口吃光了杯中?酒。

谭昭昭顿了下,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将她的酒盏倒满。

武夫人这才端起酒盏对谭昭昭举杯,脸上浮起笑,眼底却一片荒芜,道:“在长?安我没什么?亲密之人,阿爹他们去世之后,身边以前?玩耍的人,都不见了。幸亏你回来了,我能走动一二,放心畅快吃一杯。”

谭昭昭看着她的落寞,心中?亦感到酸酸的。贵人有贵人的苦,穷人有穷人的难。

在时局中?,大家都被裹挟着向前?,挣脱不得。

谭昭昭也不做声,举杯与她相碰,武夫人再次喝完,她也一饮而尽。

武夫人吃酒如流水,连续吃了好?几杯,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双眸也带了红意,对着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气,道:“许久没这般痛快了。许久都不曾这般痛快了!”

谭昭昭沉默了一瞬,终是问道:“夫人,我在韶州府听说了长?安武氏之事,当时我就想?着,夫人应当很是难过。失去至亲之痛,旁人怎能真正感同身受,我亦不知怎么?宽慰,想?着回到长?安,陪着夫人醉一场,痛哭一场。后来我又想?,夫人身边还有可心之人陪伴,兴许会不那么?难捱。”

可心之人,便是李林甫了。

说完,谭昭昭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回答。

武夫人一瞬不瞬望着远处,久久未曾做声。

在谭昭昭等得心情七上八下时,武夫人终于抬手抚上脸,幽幽一声长?叹。

第九十一章

武夫人脸上浮起了笑, 谭昭昭却看到了无尽的忧伤。

“阿爹二兄他们没了,我当时就差点随了他们一起前去。武氏自姑母薨逝之后,就再也不如从前。阿爹二兄再一去, 武氏在长安,就成了他人眼中的笑话。”

武崇训尚了安乐公主,如今他一死,安乐公?主肯定要改嫁。

武三思是武氏这一代权势最大之人, 他也没了,虽然后面有李隆基的妃子武惠妃, 但她起不了波澜,武氏没落是必然。

“九娘, 我也不瞒着?, 你很是聪慧, 想必也知晓了一些。我与裴光庭之间?, 呵呵。”

武夫人端起了酒盏, 一口气饮了大半杯,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将心底埋藏丝丝缕缕的心思, 悉数道来。

“姑母指婚, 我们都不得不从。他不愿意, 我何尝又愿意。女人再嫁,男人总是会嫌弃, 裴光庭嫌不嫌弃我不知晓,但他不情愿,在床笫之间?, 我都未见他展颜过。他觉着?无趣,我亦感到意兴阑珊, 久而久之,大家都一致不再提此?事,我们分屋别居已久。”

凡俗尘世中几多痴男怨女,谭昭昭有些后悔,故意问及此?事,让武夫人再一次伤心。

“他能逗我笑。”

武夫人侧头看向谭昭昭,眼角眉梢溢满了笑,浑身?散发着?喜悦,如同情窦初开少?女的光芒。

“他能逗我笑,他同音律,会弹天底下?最悠扬的曲子,听得人心都碎了。”

武夫人问:“九娘,你可有过这种时候,在那一刹那,你宁愿为他死,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谭昭昭凝神回忆,她不记得有过这种时候,刹那都无,她自始至终,将自己放在首要。

不会痴缠,也少?了很多乐趣。

武夫人并?不需要谭昭昭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他极为聪慧,知晓情趣,与他在一起的欢爱,我宁愿永远沉溺下?去,永不醒来。”

武夫人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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