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蜓点水。
他记得这条领结绑带,也知道它为什么像现在这样皱皱巴巴。
昨天晚上,他的双手被这条领结拘着,又被另一双手压过头顶。
只要他转动手腕,就能感觉到丝绸质地的细微摩擦,有些热辣辣的刺痛。
他皱着眉命令,“牧长觉,放开我,现在。”
他说的话,眼前这个人必须照做。
到现在,燕知都好像还能看见自己在鱼缸壁面上的倒影。
他的胸腔因为呼吸急促地上下起伏,肋骨在腹部留下忽深忽浅的阴影。
细小的热带鱼静谧地游动,流星一样划过他绯红的双颊和湿润明亮的眼睛。
面对着硕大的鱼缸,昨晚就像和现在一样。
他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但燕知当时却全无羞耻心。
他满脑子都是他立刻需要自己的手。
他昏昏沉沉地寻求解脱。
当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做不了幻象的主了。
“不行,你松开我,你……”他有些承受不住,声音哽咽得如同叹息,“你怎么就不能……快点儿。”
燕知闭了闭眼,“沉没成本是个体权衡是否获取奖赏的重要参考。”
他记得滚烫的手揽着他的腰,然后地面就消失了。
他只得用两条胳膊环住身前唯一能帮助他保持平衡的物体。
他出了好多汗,上气不接下气,难耐地说想去厕所。
燕知不动声色地拉起手腕上的皮筋,很快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报告的内容是他极为熟悉的。
从头到尾讲下来,燕知完全知道听众最关心的数据点在哪里,也知道什么地方应该堆叠,什么地方应该冲刺。
他能轻易地带动同行们的兴致,自己却抑制不住地去想昨晚的来龙去脉。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沙发上坐着的到底是什么。
昨天是他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倒不是说他真的跟老同学们有什么话不说不可,起因还是三天前他在康大被人拍了一组图,结果莫名其妙在社交网络上走红了。
一个多月前,燕知才办完斯大的离职手续,正式回国带领独立实验室。
在科研圈子里,各种帽子头衔大多要卡年龄,导致年轻学者对年龄有种特殊的关注。
比起绝大多数同阶段学者,燕知岁数上要小一些,文章影响力又偏高,刚回国就被同行重点关注了。
起初康大提出要帮他做一些个人化的宣传,燕知谢绝了。
他知道学校的用意。
正值研究生招生季,一方面是帮他招兵建实验室,一方面也是帮学校的研究生夏令营做推广。
但燕知不想出名。
准确地说,他不希望某些人知道自己回来了。
只要确保那个人不知道,燕知就不会纠结他到底知不知道。
直到他同事给他看了微博上的组图。
他坐在盛放的樱花树下面,在看学校湖里的野鸳鸯。
评论和转发都非常多,在讨论他是康大哪个学院的新生、牛仔外套的牌子和在哪染的雪白发色。
燕知记得那天。
其实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湖边正好有长椅。
他含了一块冰糖,在等血糖升上来。
被迫出名这种意外燕知也不会多懊恼,毕竟不是他可操控范围之内的。
但不可避免的就是他被人认出来了。
从那天起,不停有附近学校的学生到康大来打卡,也有越来越多的新照片出现在社交平台上。
更离谱的是学校论坛里还有了他的高楼,标题“情敌们,集合!”,评论他的情史为“过度贫瘠以致难以判断性取向”,还标注他“中学时期和疑似男性保姆过从甚密”。
还没来得及哭笑不得,燕知就接到了高中后桌的电话。
上学的时候,望松涛抄过他不少作业,电话里朝他发火却毫不留情,“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回国了连声招呼也不打是吧!燕子,你还当兄弟是个人么!”
高中就已经一米八几的汉子,在电话里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燕知理亏,温和地解释:“我确实才回国,之前好多事儿还没安顿好,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啊对不住!”望松涛一边吸鼻涕一边吵吵,“没安顿好你不知道摇人儿啊?你没长嘴啊?你当我死了吧?合着这么多年就我单方面地想你是吧?老子还以为你他妈死外头了呢,每年清明都偷偷给你烧最新款的iPhone!”
燕知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在电话这边沉默。
那边也安静了一会儿,火气收了不少,“你还差什么没安顿好,是住处还是落户什么的?我这个月生意不忙,可以陪着你跑手续。”
说完他又小声嘀咕,“别到时候再叫人把你给骗了,上学那会儿就没什么心眼儿……”
“现在已经都办得差不多了,住在学校里很方便。”燕知看他不怎么生气了,配合地递台阶,“有空咱们见见面,我请你吃饭。”
“行了行了,甭瞎客气了,你越客气我越难受。”望松涛嘟嘟囔囔的,“正好过几天咱同学聚会,你来吗?”
燕知想了想,跟他确认了时间地点,昨天晚上如约前去。
上学的时候燕知算是班里的核心人物。
一方面他自己那时候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一方面所有人都知道他哥是大明星。
他哥不仅帅不仅有名,学校运动会给全班送奶茶,期末联欢请所有人吃海鲜自助。
那时候只要一提燕知,别人就要提他那个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打灯笼都找不着的绝世弟控。”
但是同学聚会上,没一个人提牧长觉。
甚至一开始,大家跟燕知都客气得有些过分。
燕知自己倒是泰然,别人问什么说什么,别人不问也能安静地自处。
酒过三巡,气氛热络起来,人们渐渐按捺不住了,一个两个地要跟燕知碰杯,要合影,开始喊他“燕大教授”“我们燕子”“咱校草”。
除了计划好要出去住的时候,燕知很少喝多。
但是仗不住老同学一轮一轮地碰杯。
望松涛替他挡了不少,但他还是没少喝。
吃完饭,人们又去KTV追忆似水年华。
好容易清净一会,燕知坐在角落里缓解酒意。
“叮——”手机上闪出一条微博推送。
来自他的特别关注。
一条外网颁奖典礼的高清组图,全都聚焦在同一个人。
燕尾服,云母扣马甲,银灰领结,枪色牛津鞋。
燕知眯起眼,放大图片,仔细去看他胸口上别着的花。
好像是一支半开的白桔梗。
当时燕知鬼使神差地打开网页,搜白桔梗的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