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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故知下意识反问:“心疼?”
老大夫又低头继续铺药:“别问老夫了,要问你自己的心呐。”
步故知便只好自己琢磨,心疼自然是有的,款冬吃了那么多的苦,很大一部分还是由原主造成的,他怎么会无动于衷。不过,他又总觉得老大夫所指,并不是这么简单,但想了很久,还是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老大夫已经处理好手上一簸箕药了,抬头见步故知还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用拐杖敲了敲步故知的腿:“老夫这儿可不是让你发呆的,想不通就回去再想,先跟我来。”
步故知立刻回神,跟在了老大夫身后。妍珊厅
医馆里间后面还有一间房,步故知从未踏足过,他原本以为那是老大夫的寝居,但进来后发现,还远不止是寝居,更多的像是个书房。
里头除了在角落里摆了一张窄床,其余的地方放了好多张长案,步故知数了数,共有四张。
其中三张长案上面堆满了书册,只有一张上面摆的是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具。
步故知有些不解,探寻地看向了老大夫。
老大夫此刻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老夫毕生收集之医书都在这儿了,本来还有更多,但在四十年前被他们拿走了许多,现在这里的书大部分还是当时被我藏了起来,才幸免于难的。”
步故知虽听老大夫说过四十年前的往事,但那天,老大夫并没有说医书之事,这听起来像是官府收走了民间的医书。
那为何官府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步故知很难不往深处想,也就很容易想到了历史上与之相像的事件——焚书坑儒!
若是类比到四十年前的那段往事,似乎都是官方为了推崇某种思想,而以强制措施排除异己。
步故知再往深处想,觉察到了什么,他倏地望向老大夫,老大夫轻微摇了摇头:“无论你想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我们呐,做好自己能做的便也够了。”
第15章 传承
万善堂作为一间医馆,院里屋内都是幽幽药香,但这间房中,除了有药香之外,还有淡淡的书墨香,虽几不可闻,但若身处其中,就能体会到这细微却关键的不同之处。
这书墨香在小小的内室中,艰难保有了中医传承的载体——医书,也使得这间房仿佛成了最后一块未被摧毁的净土。
步故知不敢再想其中波折,袖中手指微蜷,一眼不错地继续看着老大夫,眸中难掩忧思:“那我们能做的,是什么?”
老大夫走到了一案之侧,他动作轻柔地翻开一本医书,上头有一幅小小的画,画上是一枚长椭圆形的果子,下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正楷小字。老大夫指着这幅插画:“可认得出这是哪味药?”
步故知靠近屈脊顺着老大夫所指辨认,少顷直身:“是青果。”
老大夫点点头:“那功效为何?”
“生津液,止烦渴,治咽喉痛。咀嚼咽汁,能解一切鱼、鳖毒。*”
“气味如何?”
“初食味道苦涩,久后方感回味甘甜。*”
“治肠风便血如何?”
“用果核灯上烧存性,研为末,每次用陈米汤调服二钱。*”
老大夫握紧了拐杖,但还是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眼含欣慰:“好啊好啊,老夫终于等到能够托付之人了。”
步故知有所感,眼中难免生出诧异,他刚想开口再询,但老大夫摆了摆手:“莫紧张,是老夫言重了,你方才所问,老夫现在可以回答你。”
老大夫抚摸着书沿,如同抚摸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从老夫察觉到中医颓势的那天起,就开始尽己之能集书,也在以毕生之所学撰书,可医术深奥,医书浩瀚,仅凭一人之力勿言其中十一,就连百一千一*都不能及也。”
他复抬头看着步故知,已有热泪在眶:“老夫也试过寻一弟子传授医学,可世人只知巫医,而不知中医啊。这么多年来,老夫一人勉力支撑,但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渐渐地,老夫看不清书上字,也拿不稳手中的笔了。”
老大夫扫过长案上堆积如山的书册,“老夫不惧风烛残年,也不贪念人间岁月,可总是放不下这些书,想着哪天老夫要是走了,那这些书怎么办呢,中医之术又怎么办呢。”
步故知原先是揣测过,为何在这个世界巫医压倒了中医,但从不敢想其中隐情竟艰巨如此,他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之震撼,也无法吐露对老大夫的敬佩,只随着老大夫的视线也看向这些书。
纵使微薄,纵使渺小,纵使以卵击石,但亦要行之。
他默默走到老大夫身边,接过老大夫手中的书册:“先生勿忧,吾辈将从之。”
老大夫如释重负,爽朗大笑:“果然,老夫并未看走眼。”
他以衣角拭过溢出的泪,语气显然轻快不少:“医馆平日营生,不需你出力,老夫还做得动,只这修撰医书一事,还需你上心,先通览,若有不解或是勘误,都与老夫说,其余的,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大夫又想到了什么,但语出谨慎:“你是否曾专治医术?”
步故知知道若是应下来,必然难以解释,在这个世界,是怎么做到在县学读书又学习医术的,但他莫名地不想欺骗老大夫,犹豫良久,点了点头。
老大夫却没有计较其中吊诡之处:“好啊好啊,这是你的机缘,也是万善堂之福。”
顿,“不过,你可有乡试之意?这明年便是时候了,若是你要兼顾学业与医书,恐难两全啊。”
步故知早就想过,他虽有一定的经书基础,但比上十年如一日苦读科举者,还是浅薄,临时抱佛脚或能应付县学之中的季考,但若想参加乡试,还远远不够,且他志不在仕,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个世界,能让他找到自我价值的,从来都是中医之术。
“先生无需为我担忧,我无意参加乡试,说来羞惭,我仍留在县学读书,只为了求那一两津贴罢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笑道:“你啊你啊,说你淡泊,但你又惦记那一两银子,说你贪财,但上次给你的又不要,有趣,有趣得很啊。”
步故知这才舒眉一笑:“高攀不及淡泊二字,但亦不是贪财之人,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罢了。”
老大夫引着步故知往外走:“等会儿我家那个孙儿就会送饭来了,再让他去沽酒,你陪老夫喝点如何?”
步故知是第一次听老大夫提及亲眷,不过看老大夫多是孤身一人,想来也有不能为外人道之事吧。
“固不敢辞。”
老大夫又是大笑:“你这孩子,倒是礼太多了,半点不肯与人亲近,难怪讨不得你家夫郎喜欢啊。”
步故知知道老大夫只是在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