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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纯洁的人类与幻想者,暴虐的巨龙与冷血的暗夜精灵甘愿成为他的阴影与臂膀,溃散的反叛者聚集于他的身前与身后。他将掀起席卷整片大陆的战火,直到把每一寸充满生机的土地焚为黑褐焦土,直到摧毁神明与人类的之间最后的纽带,直到用沉郁黑暗替代每一抹灿烂的光明。”

茶杯中升腾的雾气被夜风吹得有些狂乱而涣散,伊莱隔着它们注视怀尔剔透又沉郁的紫色眼睛,直到雾气散去,他才弯起眼睛说:“这个预言真奇怪,外祖父。”

“这不是一个奇怪的预言,”怀尔翘起嘴角,他眨眨右眼、神态看起来与自己的孙子十分相似,“如果你预言到了这样的景象,你会怎么做呢?”

他会怎么做呢?

伊莱垂着眼睛注视着露台之下的花园。菲瑞娅亲手种下的鸢尾此时开得正盛,它们在清透又明亮的月光和星光之下显得神秘又美丽,就像这个迷雾重重又瑰丽的世界。

“预言者怎么知道他们预见的画面是真实会在未来发生的呢?如果他们做了某些措施、最后预言并没有实现,那么这算是改变了未来、还是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预言呢?”

“所以我并不会相信。”

“我习惯对一切保持怀疑,然后凭借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每一寸神经来为它们赋予崭新的注解。”

“我猜您并不会没有由头地跟我说这么多话,”伊莱曲起右腿、脚尖点地,他很有节奏地左右摇晃悬空的脚后跟,声音和语速听起来非常轻快,“让我想一想——我在某个预言里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对吗?”

他唯一的小外孙似乎比女儿和旧友在信中描述得还要敏锐一点。怀尔站起身,缓步走到栏杆边、与伊莱并肩而立。

“你不一定这个角色,但如果别人认为你是,那么你就是了。”

伊莱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那我真是一个小倒霉蛋。”

怀尔笑出了声,但很快他的面色就沉静了下去。

“菲瑞娅与马修都不赞成让你太早知道这些相对来说非常晦暗的事,就连撒比亚也主张等你再长大一点。但他们一个远在弗朗西斯、一个游历大陆、一个隐隐游离于人类统治阶级之外。”

“本该销声匿迹却突然出现的巨龙,从未见过的、不蕴含魔力的作物,剔透到能够看见另一面颜色的玻璃糖球,一经商队带回就在贵族女性中引发风潮的肥皂。弗朗西斯的改变微妙又有目共睹,奇迹一般的小少爷之名随着来往的商队传往整片大陆,绝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柯蒂斯为了扶持唯一的小少爷登上领主之位而使出的小手段,但游星的王室和教廷都不这么认为。”

“外祖父,”伊莱幽幽说道,“我已经不宽裕地成长了快四年了。”

伊莱觉得长辈们好像都有一点后知后觉,他四岁半那年经历的绑架明明就已经标志着他轻松愉悦的成长过程即将被按下快进键,然而直到现在才有人告诉他:你的成长时间已经不宽裕了。

怀尔无言以对,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时我们认为这场绑架是针对你的兄长。”

很可惜,薇尔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认定的事实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伊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能平安活到八岁好像已经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了。

系列任务[晦暗穹顶]的任务说明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所看见的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你所听见的是别人想让你听见的,”伊莱轻声低喃,“如果环绕四周的都是虚假,那么什么是真实呢?”

第58章

怀尔已经离开,伊莱盘腿坐在露台上铺着柔软垫子的藤椅上,他晃悠悠地靠着椅背。米娜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斗篷走上前来,妥帖又细致地将它轻轻披在了伊莱身上。

伊莱的目光越过城堡的高墙望向远处沉郁的夜色,洒在低缓山坡上的清澈月光如同被微风拂动的水面一般波光粼粼。

“舅舅将你送来弗朗西斯时说过你是一位强大的暗杀者,”在米娜为他扣上斗篷领子上最后一粒银扣的同时,伊莱突然说,“但你却在我身边做了这么久的、处理琐碎事务的女仆。”

米娜微微抬起眼,入目的是伊莱在头顶清冷月光与背后昏暧烛光的交错下显得有些无悲无喜的侧脸,她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轻轻一颤,即将扣好的银钩与结环猝不及防地交错开。

“你会觉得有一点大材小用吗?”

米娜终于扣好了这一粒扣子,她后退一步直起身,伊莱似有所觉,转头望向她的脸。

“我很喜欢泡茶、也很喜欢借着投喂格瑞的时候摸一摸它蓬松的尾巴,我喜欢听城堡里的其他女仆神神秘秘地交谈、也喜欢看您和克拉伦斯少爷凑在一起轻松地说笑。”米娜微微垂着头,她的两只手掌交叠在身前,脖颈如同天鹅一般,脊背挺得比剑还要直。她说,“我喜欢在弗朗西斯经历的一切。”

“但不可否认,这都不属于我。”

长久在黑暗中中行走、与血腥相伴的人会被突然到来的光明灼伤——就算那是曾经无比渴望向往的存在。

伊莱用拇指轻轻抚了抚食指上凹凸不平的荆棘戒指,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米娜,我可以请求你去做一件事吗?”

久违的兴奋与战栗从躯体内部涌向神经末梢,冷淡又疏离的女仆米娜的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如果伊莱现在回过头就会发现她的脖子兴奋到有些充血。

她仿佛压抑着什么似的说:“乐意之至。”

三天后,在旧友借着商队的掩护秘密抵达弗朗西斯后就离开城堡的撒比亚终于带着需要的材料归来,他不太愿意与人打交道,于是采用的依旧是催生藤蔓将自己托过城墙这一种进入的方法。

施行多次仅在坐在城墙上的伊莱面前受挫的方式在今天又出了一点差错,撒比亚刚刚接触到城堡内的地面、整理好自己的法师袍,就对上了两双有些相似的紫色眼睛。

不,不只是眼睛相似。

不远处的祖孙俩都把短短的袖子挽到了肩膀上,甚至一人扛着一把非常契合他们身高的锄头,泥土与尘土落在他们的鞋子、裤脚甚至衣摆上,看着与平时他们整洁精致的模样截然不同。撒比亚难言地看了一眼他们脚下明显是新鲜开垦出来的一小块土地,再看了一眼旁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花苗,有些怪异地说道:“你们加起来应该已经快到八十岁了吧?”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有些狼狈的模样前笑出了声。

伊莱先发制人:“外祖父,您的肩膀上都溅上泥土了。”

他可只有裤腿上有呢。

怀尔随意地拍掉肩上的颗粒,他眼光一转,找准时机用沾染了泥土的手指飞快地点了点伊莱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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