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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娘娘了!”
“你说什么?”王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臂追问,“你说谁当娘娘了?是元春吗?”
“正是正是,方才宫里来人报喜,说咱们家娘娘被封为贾嫔,这会儿天使已经出宫门了,还请老爷太太们赶紧准备接旨。”
王夫人先是不敢置信地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一时又哭又笑,“这么多年了,我原还以为没了指望,如今可算是熬出头来,我可怜的元春……苦尽甘来了……”
若在平时,她这般失态早就要被训斥了,不过眼下贾母却也不曾好到哪儿去,流着泪激动得手都哆嗦起来。
身边围着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道喜奉承,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欢天喜地与有荣焉的表情,甭提多骄傲了。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家里头出了一位娘娘,初封就是嫔位,将来生个皇子公主指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她们贾家,再不是普通的勋贵之家了,那可是皇亲国戚!
想到这儿,就连丫头们都不由得扬起了下巴,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这一群欢喜激动的人群之中却独有一个例外。
只见贾宝玉非但丝毫不见喜色,反而一脸恼恨地直跺脚,“这有什么可欢喜的?真当那皇宫是什么好地方不成?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地!更遑论皇上如今都已年过半百,给大姐姐当父亲都绰绰有余,大姐姐当了这个娘娘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又究竟还能有几时的好日子过?”
“好好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就这般搭进去一辈子,究竟有什么可欢喜的?这哪里是什么大喜?合该叫大悲才是!”
众人被他这话吓得是面无人色,大惊之下甚至都齐齐失了言语。
恰逢贾政得了消息匆忙赶回,哪像还未进门就听见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当时那笑便僵在了脸上,大步流星冲进屋里,照着贾宝玉的脸便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孽障!”贾政只气得浑身发抖满脸煞白,声音都在颤抖着,“你想做什么?你是想害死咱们全家不成?早知会养出你这么个蠢蛋玩意儿,当年你才出生时我就该掐死你!”
贾宝玉向来是个皮娇肉嫩的,加之盛怒之下的爆发,当时那嘴角都被打出血来。
然而这一次就连贾母都未曾再护着他了。
不是不心疼,实在是那样的话太过骇人听闻了,简直将人吓了个魂飞魄散。
不叫他知晓厉害,一会儿再当着天使的面胡咧咧……只想想那样的画面,贾母就觉得胸闷气短几欲晕厥。
那可就真该大喜变大悲,全家上下大难临头了!
贾宝玉捂着脸吃痛飙出泪来,求救的眼神看向老太太,又看看王夫人,却见无一人帮他,顿时满心惶然不知所措,只得尽量往老太太身边缩了缩,企图躲避。
到底还是心疼,贾母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教训也教训过了,先就这样罢。一会儿天使就该到了,香案摆好不曾?赶紧都随我出门去。”
顿了顿,又拉着贾宝玉语重心长地说道:“可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叫旁人听见会招来祸端的,届时不仅是宫里你大姐姐要遭殃,咱们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落难啊。”
贾宝玉只胡乱点头,默默垂泪不语,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走在后面的薛宝钗看着他这般模样愣神许久,最终还是暗暗摇头。
她知晓他是真心疼元春。
比起家里其他所有人——哪怕包括身为母亲的王夫人在内,只有他对待元春的感情是纯粹无暇的,只有他不在意什么权势富贵什么攀龙附凤,而满满都是怜惜心疼,恨不能将人抢回家来。
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放在哪儿都是难能可贵的存在,但很多事经不住往深了去想。
生而为人,什么样的身份就有什么样的责任。
哪怕她身为一个姑娘家都知晓要努力护住家族延续荣耀,兄长不顶事,她就自己豁出去汲汲营营,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甘心任由家族没落。
而贾宝玉生在国公府,自幼备受家族宠爱,一应吃穿用度无不精细顶好,走出去亦是响当当的一号贵公子,人人阿谀奉承吹捧忍让……全然就是一个从不识人间疾苦的人上人。
这一切都是从何而来?左不过是“荣国府”这个名头。
他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托“荣国府”的福,到头来却只一句“国贼禄蠹、须眉浊物”便抛开一切责任做起了潇洒贵公子,只安安心心吃喝享乐。
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多,可说一千道一万,却也不过是自私自利罢了。
但凡家中男儿能够指望得上,这一家子人也就不必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姑娘身上了,正儿八经的青云之路不比裙带关系光荣得多?
细想之下贾元春与她薛宝钗何其相似?
家中男儿没点子用处,便只能她们这些女孩儿接过这份责任咬着牙拼命往上爬了。
如此这般想明白之后,再回过头去看贾宝玉的那些怜惜心疼,未免就觉得实在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用一个或许不是那么恰当的比喻,就跟猫哭耗子似的。
真要是那般怜惜家中姐妹那就该好好上进才是,否则贾元春之后其余三春也绝跑不了为家族牺牲的命运。
这人,自私自利都藏在了那份天真无邪之下,实则骨子里就是个毫无责任感毫无担当之人。
再说什么性情温柔待姑娘们如何体贴爱护……薛宝钗就觉得更好笑了。
都说她宝姑娘为人和善,待谁都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从不见与谁红脸争执,性子实在好得很。
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当真没有一点脾气跟谁都能处得来?
之所以能够做到八面玲珑,说穿了也不过是谁都不曾真正放在心上罢了,既是毫不在意,又哪里来的那么多情绪那么多计较。
从这方面来说,贾宝玉同她也是一样的人——多情的本质就是无情。
连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个优点也不算是优点了。
薛宝钗默默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随着众人前往迎接圣旨。
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明过。
无需再犹豫,贾宝玉绝非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
薛宝钗是个果决的性子,下定决心之后就再不迟疑,回到梨香院关起门来立即就与她母亲说了,“‘金玉良缘’一事就此作罢,若姨妈再提起来母亲只寻个由头糊弄过去吧。”
先前老太太说要准备为贾宝玉聘娶林黛玉,王夫人当时嘴上没敢多说什么,可哪有不急的道理呢,转头就找了薛姨妈商议。
姐妹两个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老半天,最终打上了“金玉良缘”的主意,意欲散布消息先传开了再说。
这会儿薛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