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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第一件事,言惊蛰去将家里的地板拖了一遍,然后挑了两个看起来最甜的橙子,切成瓣儿搁在盘子里。

闻闻自己身上感觉有汗味儿,他赶紧又去换了身家居服,惴惴不安地等着。

言树苗啃橙子啃了半张脸的汁水,看言惊蛰东一头西一头地忙忙叨叨,好奇地问:“爸爸你还要出去吗?”

“不出去。”言惊蛰拽纸巾给他抹抹嘴,“等下段叔叔要来,你乖乖的。”

言树苗确认完段叔叔就是送他生日礼物的叔叔,先是开心,紧跟着就丢掉橙子往卫生间跑。

“爸爸给我抹一点香香,”他举着自己的儿童面霜,“我也香香的!”

“现眼包。”言惊蛰没忍住笑了。

小区门口有卖糖葫芦的小车,段从已经走过去了,想想,回头买了两串。

来到家门口时他专门看了一眼,老妈习惯把鞋子脱在门外,见门口什么都没有,他微微皱下眉,抬手敲门。

屋内的回应很快,门板几乎同时就被拉开了。

“我在厨房的窗户看到你了。”言惊蛰解释道,眼睛定在段从脸上,声音有点儿紧。

言树苗跟着跑过来,高兴地喊:“叔叔!”

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段从对着言树苗扯一下嘴角,将糖葫芦递给他。

言树苗打开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土土地欢呼:“糖球!”

小孩子跑去屋里吃东西,两个大人仍站在原地,言惊蛰动动胳膊,示意段从要不要也先进来。

段从喝下去的酒开始起劲儿了,他抬手松松衬衣领口,懒洋洋地朝门框上一靠,抬眼望着言惊蛰:“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在见面之前,言惊蛰默默地设想了好几种问话的方式,可段从摆出这副态度,他的腹稿就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喉结滚了好几下,他只能直接问出心中的猜想:“这房子其实是你的,是吗?”

段从也没否认,“嗯”了声。

猜想与证实猜想,带来的感受截然不同。

言惊蛰怔愣了好几秒钟,下意识往前迈一小步,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隐瞒,为什么要通过韩野来租给自己房子,为什么还愿意帮他。

言惊蛰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仓促愕然无措惊喜难过酸涩,无数种情绪同时迸发,将他的肾上腺素都拱了起来,心跳快到掌心都在颤动。

言惊蛰不是认不清自己的人,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该再抱有一丝幻想。

可面对这个事实,回想起段从在言树苗烫伤、在他骨折后第一时间出现的画面,让他很难控制自己的心绪。

“段从,”言惊蛰又靠近一步,“我们是不是……”

“没那么多为什么。”段从没动,眼神和动作都没动,“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租你也打算租别人。”

他的语气毫无破绽,然而言惊蛰缓缓眨了下眼,难得笃定地开口:“你不会。”

“你不会把房子租出去,”言惊蛰回忆起以前跟段从闲聊过的话题,“你说过接受不了自己的东西染上别的味道。”

言惊蛰初中和高中都是住校,段从没住过,刚上大学住进宿舍的头一周,很多东西都不太适应。

也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不适,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的还挺有意思。

他当笑话说给言惊蛰,言惊蛰会错了意,以为段从想出去租房子住。

段从直接就摇了头,随口就表达出了那句话,随后话题一转,就开始和言惊蛰畅想未来的生活,要买什么样的房子、做怎样的装修,还打算养条狗。

言惊蛰提起这个完全是脱口而出,他这会儿脑子里完全被“段从也许对他还有感情”的念头充满了,其他的都没顾上。

听到这话,段从的神色一滞,连带着眼底那层漫不经心,也一并沉淀下去。

玄关内外的二人沉默对视,周身的空气里充斥着梦幻般的八年,与微妙的眼下;屋内传来言树苗童真的自言自语:“再吃一个橘子球吧!”

“原来你没忘啊。”段从悠悠开口。

他脸上没有表情,忽然微微往前倾身,好看的面孔猛地跟言惊蛰拉近到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偏过头,很轻地嗅了嗅。

呼吸带出的轻微气流从颈侧拂过,夹带着浅淡发甜的酒味,言惊蛰半边身子一僵,心脏在胸口重重一撞。

“我嫌你脏,言惊蛰。”段从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哑地开口。

第 21 章

言惊蛰刚被言瘸子接回家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回在厨房学着做饭,不知道哪儿惹了言瘸子不高兴,被当胸给了一脚。

他当时还没灶台高,踩在小凳上才能够着锅沿,整个人毫无准备地飞出去,像个破风筝,撞倒了墙角的水缸,太阳穴“嗡”地一响,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我嫌你脏,言惊蛰。”

那种猝不及防兜头泼下的冰凉,跟他此刻的感受几乎一样。

段从像是多一句话都懒得再说,站回去面无表情地凝视他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电梯门开合,言惊蛰惨白着脸回过魂来,伸手撑住墙,缓缓地弯腰蹲下去,脊柱将衬衣顶起嶙峋的起伏。

这天晚上言惊蛰没去便利店,言树苗睡着后,他在客厅里坐了很久,没开灯,无声的电视在他脸上投出闪烁的光影,他隔很久才迟缓地眨一下眼。

“……但你要坚持,哪怕谁都不为,只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答应我好吗?”

电视里不知道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憔悴的女主角眼含热泪,鼓励着憔悴的爱人。

怎么可能呢。

言惊蛰安静地在心里想。

一个人如果只为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这个世界真的太苦、太苦了。

第二天一早,言树苗睡醒起床,发现言惊蛰没像以往一样带早点回来,而是在收拾东西。

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塞进去好多衣服。

“爸爸。”他喊一声,睡眼惺忪地抓抓脸,“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嗯。”言惊蛰朝他露出笑容。

“哦。”言树苗习以为常地点头,又有些沮丧,跑到沙发上趴着,“可是我好喜欢这个房子。”

“但这里不属于我们。”言惊蛰轻声安慰他,嗓子有些哑,“是爸爸没本事。”

言树苗立马发出一声七拐十八弯的“嗯”,摇头否认:“爸爸对我最好了!”

父子俩的东西不多,除了那几本旧故事书,和段从送的画画套餐,几乎跟几个月前搬进来一样。

大概收拾完,言惊蛰去姐夫的店里办离职。

姐夫的第一反应先是提醒他:“你现在不干,这个月的钱我可不能给你。”

“好。”言惊蛰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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