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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给自己和时与安的关系盖了个戳,盖完又反应过来来,人家可没说你是朋友!

“我是……朋友吧?”上翘的尾音表达了他的一丝不确定和尴尬。

时与安听完,有一阵不算长的沉默,而这一段沉默在祁迹眼里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让祁迹觉得自己要凉透了。

但其实时与安的沉默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地在消化理解祁迹的这段话,把他们翻译成自己所理解的样子,然后记在心里。

时与安其实很少能听别人对他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他的世界里人来人往,但是他身边的人却总是吝啬于表达他们情感与想法。

甚至于,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有很矛盾纠结的情绪,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旁人也不会觉得他的情绪是一种拖累,这是他从前几乎不曾有过的体验,除了最早最早的时候,他跟在养父母身边,能听到二老经常跟他说:“我们安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爸爸妈妈无条件支持你。”

“难受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不论是你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可跟在养父母身旁的时光是那样短暂,后来被亲生父母领回去之后,他听到的永远只是要求和苛责。

“你不许哭,不许做一个懦弱的人。”“你要以爸爸妈妈为你制定的方向为准。”

“你必须做最优秀的那个人。”“你要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压力,吃别人不能吃的苦,才有可能成功。”

……

这样子的话听了许多年,哪怕他从心底里再排斥,这些话里头所带有的命令与强迫也已经深入骨髓地刻在他身上,让他几乎成为了屈服于要强的傀儡,半点不得自由。

所以当听到祁迹说出类似于他养父母的话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却实实触动了。

不得不说,那一刻的祁迹在他眼里就像在发光一样,他甚至想伸出手去尝试触碰一下这缕光,哪怕马上就会因为过于耀眼滚烫而收手,但哪怕有一瞬他拥有过,就足够令他独自舔舐伤口许久。

时与安没有回答祁迹是否是朋友的问题,而是突然开口提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往事。

“我很小的时候,跟我的养父母一起生活过八年,从我出生没多久一直到我八岁,我都跟在他们身边。你……”时与安微微扯动嘴角,“你让我想起了他们,他们曾经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告诉我我只是我。”

话题涉及养父母,那背后就必然有一个或许悲伤的故事。祁迹作为一个纪录片导演,有一万种方式自然而然地让时与安说出自己的故事,这或许能够成为纪录片的一个爆点。

医生,养父母,孤儿?抛弃?

只要抓到一个点瞬间就能引爆热点,激发观众的好奇心,苦难与逆袭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戏码。

可是,在那一瞬间,在他看到时与安近乎于怀念的表情之后,他突然觉得,他想要好好保护这一份怀念,什么热点什么噱头管他丫的,他不想让外人窥视时与安的秘密。

他想独享,如果时与安愿意的话。

而平时连表情都吝啬的时与安今天却是大方的,他近乎敞开心门,祁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他的的确确因为能窥见时与安的另一面而兴奋不已。

时与安继续缓缓道:“我出生的时候带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部分型房室间隔缺损,就跟今天那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一样。”

这还是祁迹第一次听说,说实话他心底有点震撼,想不出来看似无比强大的时医生小时候竟然是一个心脏病患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因为深受这份苦楚,因为他才选择做心胸外科的儿科医生,为更多的患儿带去生的希望。

祁迹坐直了身子,下意识想要安慰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的父母,我是说亲生父母。我父亲那时候整日忙于工作疏于家庭,再加上我母亲那时候产后抑郁,也不愿意接受我有心脏病的事实,于是没能好好照顾我,就把我交给保姆来带。结果那个保姆是一个人**,趁我母亲在卧室睡觉的时候把我偷走了。”

祁迹听闻,微微睁大了双眼,但他尽量控制住表情,他艰涩问道:“所以你养父母……”

时与安接过祁迹的话:“我养父母不是人**,他们不知道我是偷来的孩子。”

时与安知道祁迹想歪了,解释道:“他们只是小山村里的农民,根本没文化,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有人说要卖孩子,就以为是有人生了孩子不想要了,他们自己又一直没有孩子,就花了他们几乎所有积蓄把我买了。”

祁迹听闻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一直跟在人**身边长大,还不知要经受多少苦楚。

“那你父母一定很心焦吧,他们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祁迹下意识捋了捋时间线说:“你说你在养父母身边一直生活到了八岁,他们一直找了你八年?”

时与安眼眸低垂,不知在盯着桌上的什么,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回答道:“嗯,找了八年,那个小山村离南淮很远,很偏僻,当时信息流通也没有现在发达,所以他们找了很久。”

祁迹小心翼翼地问:“那八年时间,你养父母对你好嘛?”

时与安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意味。

“他们对我很好,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们本来就很穷,但是为了我的病散尽了本就微薄的家财,还到处跟人借钱。我养父一个人养家,一天要做五六份工,回到家经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养母一边照顾我一边帮村里的小作坊做工,一双眼睛年纪轻轻做得就快瞎了。”

“家里都穷到揭不开锅了,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我,带我去县城治病,县里治不好就去市里,市里治不好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其他省去找医院。”

“后来在我五岁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当时的仁心医院。你认识的张福正院长,也是我的老师,那个时候还是心胸外科的主任,他主刀帮我动的手术。我的养父母那时候已经根本没钱给我做手术了,老师就组织全院为我捐款,小老头那时候自己也没赚多少钱,转头就带头给我捐了一万块,那时候一万块还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呢,所以我一直认为,是他和我的养父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或许是生命中值得高兴的事情真的屈指可数,时与安沉默的本性此刻被倾诉欲所侵占,他近乎虔诚地追忆着这一段过去,将每一位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光芒的人默默刻在心中,然后靠着这一些微弱的光芒,淌过漫漫黑夜。

“后来……后来我被亲生父母领回家。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是我了。”好像从这一刻开始,时与安眼神中的光骤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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