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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头的“虫儿”一个趔趄,险些把水泼在院子里。

辰时末。

一切准备停当,喻商枝拿起竹竿,和温野菜各挎了一个竹篮,带着两个小的往后山的方向去。

竹篮里放的是香烛纸钱,充作贡品的枣糕和先前买的酒。

清明节前几日也可上坟前扫墓,但需是三年内的新丧,所以终究是赶在正日子去的人多。

斜柳村人家的祖坟都在后山上,去的方向也相同。

这一路上碰见了不少人,见温野菜要领着喻商枝去拜祭温老三夫妇两个,便知这外来的小郎中此后是彻底被这又丑又悍的菜哥儿栓紧了。

真是各人有各命。

没走几步温三伢就累了,温野菜弯下腰,让他到自己背上来。

村里赁了家中旧屋子给胡大树夫夫的李老太,佝偻着腰和儿子媳妇一行走在另一侧,她眼睛早就花了,眯起来看了好半天才道:“菜哥儿,今年怎么带着三伢子来了,他身子弱,可别上山冲撞咯。”

这是老说法了,病人不能去扫墓,坟地里阴气重,会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来。

何况过去温野菜想带也不成,年年清明都是雨季,温三伢必定会大病一场,别说上山了,床都下不来。

李老太的话一出口,前后左右的好几户人家都看了过来。

先前他们还怕打量多了惹了温野菜不快,再惹起这哥儿的暴脾气,如今有了缘由,尽数多看了几眼。

有人见喻商枝的眼睛还瞎着,咂咂嘴露出不屑的神色。

有人见温三伢仍然瘦瘦弱弱,趴在温野菜的背上,便感慨家里有郎中又怎样?

这娘胎里的弱症,哪里是这么好治的,这孩子八成依旧是养不大。

其中刘大娘和苏翠芬走得近,对温家也亲厚。

她从人群里出来,凑上来离近了逗温三伢,稀罕地摸了一把这娃娃的脸,笑道:“有日子没见三伢了,这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瞧瞧这小脸上也有肉了。”

温野菜顺势开口,也是为了说给旁的人听。

“今年是我娘走的第三年了,因为商枝来了,三伢的病也见好,便想着都带去给我爹娘磕个头。”

三年过去,新坟也变成了老坟,确实该去一趟。

刘大娘唏嘘不已,“是这个道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也让你爹娘在下头放心。”

说起这个,各家也没了议论人的心思。

各个长吁短叹的,进了山后因着方向不同,也就各自散开。

这里的山路不算太难走,温三伢执意要下来,温野菜便让温二妞小心护着他向前。

自己则接过了喻商枝手中此刻变得有些碍事的竹竿,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

“这地上有些拌脚的树根草藤,你别走急了,我带你避开。”

一路上虽走慢些了,好在有惊无险地到了地方。

眼见不远处已能隐约看见坟包,温野菜叹口气,边向前去,边同喻商枝讲道:“据说以前斜柳村的温姓也是大姓,可惜后来就子嗣单薄了,从我太爷爷那辈开始算,到三伢就是四代单传。”

这么说是因为,姐儿和哥儿嫁出去后是不能葬在自家祖坟的。

如今放眼望去,近年新起的坟茔只有温永福和乔梅。

到了坟前,不急着跪下磕头。

上次来还是过年的时候,这回再看,坟茔四周长出了许多新的杂草。

温野菜带着温二妞弯腰拔草,喻商枝则和温三伢一起,把竹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

等到温野菜用随身带来的铁锹给两个坟头都添了新土后,他拍拍手上的灰,领着喻商枝和一双弟妹,在父母的坟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点烛火、燃线香、上贡品、烧纸钱……

温野菜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套流程,唯一的不同在于今年一家人都到齐了。

但好像每一回都是如此,温野菜想。

本来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到了这里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喻商枝察觉到了温野菜不寻常的沉默,摸索着探到了他的掌心,轻轻握住。

熟悉的干燥温暖传递而来,温野菜如同获得了力量一般,喉咙里的酸涩褪去了些许。

半晌之后,他整理好心情,终于开了口。

“爹娘,今年我带着新相公和二妞三伢一起来看你们了。”

说罢他没有松开喻商枝手的同时,又侧身揽过温二妞和温三伢。

“咱们给爹娘磕个头吧。”

于是四人齐齐面对着坟包,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再起身时,喻商枝听见另一侧的温二妞和温三伢都哭出了声。

“呜呜,爹、娘,我好想你们……”温二妞哭出了第一声,很快温三伢也抽抽噎噎地流起眼泪。

他对爹的印象几近于无,对娘的印象也只有模糊的一点,可是一想到自己永远都不会有爹有娘了,又有几个孩子能忍得住?

姐弟俩挨着哭了一阵,又转而投到温野菜的怀里哭。

温野菜再坚强也不过虚岁双九而已,喻商枝听到他吸鼻子的声响,就知道小哥儿的眼眶怕是早就红了。

温野菜怀中搂着二妞和三伢,也许是今年人齐了的缘故,他反而觉得泪意更浓。

只觉得过去数年的种种酸楚几乎要从心口溢出来,收都收不住。

可就在他想要努力憋回眼泪时,向来空荡荡的背后却蓦地一暖。

并不多么结实但着实宽大的臂膀将他们兄妹三个牢牢环住,温野菜一阵恍惚。

仿佛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是有相公的人了,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抬起了头。

喻商枝的眼神空无而没有依处,其中的情绪却骗不了人。

那里面像是有一簇令人暖洋洋的火苗,让自己迫不及待地跳进其中,一辈子都不想出来。

如果说他先前还想忍一忍,好歹在爹娘面前保持一个可靠的大哥形象,让爹娘放心。

此刻却意识到,自己也有了可以依赖的对象。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和二妞和三伢一样任性一次,当一回“孩子”?

喻商枝的肩头一沉,不知道是不是憋闷了太久,温野菜这一回的哭同样是有声音的。

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眨眼的工夫就打湿了一大片衣衫。

后来更是演变成了三兄妹和母鸡仔一样,全都钻在喻商枝的怀中哭了个痛快。

四人里只有喻商枝会随身带手帕,擦完大的擦小的。

一张小小的布帕叠了好几叠,连最后一点干净地方都用掉了,好不容易哭完的三人才勉强把脸上收拾干净。

过后他们看到喻商枝饱受摧残的衣服时,不约而同地傻了眼。

只见那布料变得皱巴巴好似腌咸菜不说,还这里湿一块,那里湿一块。

温野菜用力捂了一下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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