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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个月便诞下了雪棠。

雪棠的身份众人心知肚明,但因着昭帝对贵妃情有独钟,眼珠子一般护着她们母女,众人才不敢多言。

昭帝已去,现下没人庇护雪棠,朝臣便肆无忌惮起来。

长乐宫侍从众多,足以将朝臣制服,是以哪怕他们嚣张跋扈,雪棠也丝毫不畏惧。

她盯着章吾成反唇相讥:“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母妃从未对父皇隐瞒过我的身份,又何谈巧言令色、蒙蔽圣听。”

她的咳疾还未痊愈,约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不由咳嗽起来,她重重咳了几声,接着道:“你口口声声忠君爱国,你可知君上最疼爱的人是谁?父皇有十二个子女,最疼爱的人便是我。

我是父皇捧在手掌心长大的,他若是在天有灵,又岂会愿意看到旁人逼迫于我?你若是真的忠于大英,忠于圣上,就该尊我敬我,又何故跑到长乐宫乱吠。”

想起昭帝对自己的爱护,雪棠愈发悲戚,不再和朝臣浪费口舌,提脚向太极宫奔去。

太极宫已挂满白幡,白幡中间便是昭帝的梓宫,梓宫旁围满了皇子公主。昭帝子女虽多,却独宠雪棠,有的公主连昭帝的面都未见过,却掩袖高哭,一副纯孝模样。

不同于她们的装模作样,雪棠是实实在在的透骨酸心,还未靠近梓宫便已泪流如柱。

泪水模糊了双眼,视线便有些不清明,雪棠隐约看到一群人疾步而来,还未反应过来,章吾成的声音便又传到耳际:“九公主留步,你非皇家血脉,断不能为圣上守灵。”

雪棠一心惦念着昭帝,又哪里会把章吾成的话放在心上,脚步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

章吾成在长乐宫便遭受了冷遇,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雪棠也对他的话也置若罔闻,自觉丢了颜面,怒气更甚,当即便带着人向雪棠冲过去。

左右雪棠不是皇家血脉,她又有个祸国殃民的贵妃生母,便是打杀了她也无人敢置喙半分。

章吾成目露凶光、满眼杀气,简直像是要把雪棠生吞活剥了去,雪棠这才察觉危险,不由后退一步。

见她生了惧意,章吾成越发得寸进尺,带着朝臣步步上前,他离雪棠越来越近,眸中的杀意也越发汹涌。

雪棠被众星捧月长大,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局面,她心跳如鼓,手脚也颤个不停。

看着雪棠惶惶不安的模样,章吾成心中涌过一阵奇异的快意,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众人会意,纷纷向雪棠冲去。

太极殿门口是站着侍卫的,但在宫里讨生活的人心思最为活络,圣上和谢贵妃皆已仙去,九公主再无倚靠,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公主得罪朝廷大臣,于是那些侍卫只直挺挺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对朝臣的逾矩之行视而不见。

朝臣杀意重重、犹如地域修罗,雪棠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简直连站都站不稳。她扶住一旁的明柱深吸了一口气,拔腿向远处跑去。

她一边奔跑一边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半刻不敢停歇,一直奔到甬路尽头,她才顿住脚步。

甬路尽头是一条分叉口,左侧通往尚衣局,右侧通往颀王的寝宫衔云院,雪棠在分叉口顿了一瞬,提步向右侧跑去。

朝臣如影随形,离雪棠越来越近,甚至有人举起手中的笏板向她投掷,笏板掷到肩头,似乎要把皮肉砸碎。

肩膀疼痛非常,带的胸膛都有些发麻,雪棠却丝毫不敢放松,她一边奔跑一边闪躲,一刻钟后总算奔到了衔云院门口。

幼时,谢贵妃是长乐宫的主位,居于正殿,沈离母子居于偏殿。谢贵妃柔善,时常照拂沈离母子。

因着住在同一个宫殿,雪棠和颀王倒是有几分交情,但多年未见,雪棠拿不准颀王是否还会承当年的情。

罢了罢了,无论结果如何,总得试试才知道,雪棠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衔云院的大门!

第2章

沈离手握重兵、杖节把钺,一回宫就有无数官员上赶着与他结交,他日日在衔云院与自己对弈,任那些官员踏破门槛也绝不与人多做来往。

门房听到敲门声,只当又有权贵来巴结沈离,慢吞吞打开了院门,不料入目却是一张花容失色的娇颜。

皇宫的内侍无人不识安宁公主,但沈离的侍从都是从边疆带回来的士兵,曹林自入了宫便规规矩矩在衔云院当差,未曾踏出过殿门一步,自然不晓得来人是谁?

他拱手向雪棠行了个礼,恭恭敬敬说道:“不知贵人是何身份,找我家王爷有何事?”

不过丈余的距离,朝臣便要追到衔云院门口,雪棠心里着急,急切道:“我是九公主安宁,幼时与颀王交情颇深,还望你打开殿门让我入内避祸!”

西疆军纪律严明,士兵只听从主帅的命令,莫说公主,便是天子发了话,士兵也不会理睬。

按照规矩,当是沈离应允以后,雪棠才能进门,但看到雪棠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朝臣,曹林起了恻隐之心,他将院门拉开一条缝,待雪棠和凝枝进了门,方重重闸上。

拍门声、叫嚷声不绝于耳,朝臣如同最凶猛的恶兽,虎视眈眈守在门外。仿佛随时都要破门而入。

雪棠惴惴地立在过道里,身体紧绷成一条弦,只盼着沈离能看在幼时的情谊上庇护于她,他若不伸出援手,她定会被这群朝臣打杀了去。

心里焦灼不安,时间便格外难熬,仿佛凝滞了一般,雪棠焦急地在过道里走来走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等到了曹林。她快步迎上前,急切问道:“如何,皇兄可愿让我暂居在院内避祸?”

小姑娘满脸期待,曹林却有些不知所措,他最看不得小姑娘犯难,可将军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他沉默半晌,拱手对雪棠作了个揖,低声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衔云院不留客。”

皇兄竟是不想救她,雪棠眸中的光亮倏得便湮灭了,心也直直坠入冰窟,冷的要凝结起来一般。

叫嚣声震天动地,朝臣不停地拍打着院门,似乎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雪棠看了曹林一眼,提起裙摆就向正院跑去,气喘吁吁穿过抄手游廊,一路奔到花厅门口。

她原本存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到了花厅门口却突然有些忐忑,她顿在原地,透过门缝看向屋内。

入目是一把做工精良的檀木交椅,交椅旁的案几上立着一棵古松盆景,那松树丰茂遒劲,十分有风骨。雪棠还想瞧一瞧沈离,但视线所限,除了交椅和盆景她什么都瞧不到。

人对于未知总带有一些恐惧,雪棠也不例外,这些年她虽对沈离的功勋如雷贯耳,但多年未与之见过面,她知道沈离为大英夺回了很多失地,但与此同时也屠杀过敌军三所城池,一个屠杀过三所城池的人,内心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柔软。

且沈离适才已经明确表示过不想帮她,她若执意闯到屋内,会不会惹他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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