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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叶宗主就算在死亡迫近之时,都?放不下?心头的责任。

她的师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受欺负就会跑回来告状的孩子了。

过了半天,叶醇才从铺天盖地的文件海里抬起头来,看到了门口杵了半天的芈渡。

两人对视,叶宗主反而笑?了起来:“师姐怎么来这里了?不去陪陪师兄吗?”

芈渡走过去,语气略带调侃:“他有什?么好陪的,看了几百年还看不够吗?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不如到处逛逛。”

叶醇抬眼望着师姐:“可师兄看你还没看够吧。”

芈渡:“......”

芈渡恼羞成怒:“不准胡说!我俩清清白白,我还没......”

话说到一半,想到那日床榻前的情景,芈渡又觉得这话太没说服力?,心虚地换了个话题:“沉烟呢?找了半天,没找到他。”

“他啊,”叶宗主轻描淡写道,“他回魔城了一趟。”

芈渡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都?到这时候了,该办的事情总是要办好,省得再给自己留遗憾,”叶醇摇摇头,“沉烟和玄蝎的事情,早在百年前就应该说开了,只是两人一个怀揣恨意,一个不欲多分?辨,才导致矛盾延续至今。”

“不过那毕竟是魔城的家务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反正现在解决,也不算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醇放下?书?简,碧色眼眸望向窗外蓬莱宗白昼下?连绵的群山。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师尊死之前,也提前料理好了后事,把宗主继承人的位置给了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师尊在知道自己快死了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

“原来师尊当时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他只是感觉遗憾和忧虑,遗憾不能?继续看着蓬莱宗向上?向前,忧虑自己的晚辈与弟子们能?否担起这份责任——原来师尊当年,就是这样奔赴死亡的。”

说到这里,叶醇忽然笑?了:“不过好在,我也没让师尊太失望,对吧?”

“他怎么会对你失望呢,”芈渡摇摇头,半开玩笑?似地说,“你这个宗主,比他当年可要称职多了。”

“师尊对谁都?不会失望的。”

*

最?后一趟,芈渡回了一念峰,找到了小白龙。

彼时已经是暮色西沉,小白龙最?喜欢在一念峰一望无际的大湖里打滚。见芈渡来了,它以为芈渡又有什?么破活要找它干,不太情愿地钻出水面。

“我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动身去蛊城了,”小白龙把硕大的龙头搭在岸边,好奇地问?,“是真的吗?”

芈渡笑?了笑?,没立即回答它,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小白龙过来。

然后她亲手替白龙,解开了百年前烙下?的禁制。

禁制被解除的霎那间?,被封存百年的妖力?狂涌间?回归全身。白龙瞳孔猛然微缩,龙尾一摆自湖水中掀起滔天巨浪,骤然立起庞大身躯,惊诧地看着岸上?的芈渡。

“你这是干什?么!芈渡!!”

“你不是总抱怨那禁制封你太久了吗?今日我特意来替你解开枷锁,你怎么反倒不开心?”

芈渡眉眼弯起,笑?眯眯地抬头看着巨大龙身,轻声道:“此时穷奇已死,妖族大乱,你若回到妖族,说不定也能?混个妖王当当,做回你潇洒肆意的古血妖龙。”

“有你在,妖族与人族想必终究能?和平共处一段日子吧。”

白龙又惊又怒,气得鼻翼翕张,浑身龙鳞都?在颤抖。

“你是来跟我辞行的?”它难以置信道,“你又要去送死?”

“当年你说要困我直至我龙骨尽折,这才多少年就算了?”

“当年,本就是唬你的。”芈渡淡淡地笑?了。

百年前,上?古血脉的妖龙盘踞一峰已成祸害,风临深亲自前去将那妖龙拘回了正道。

上?古血脉太罕见,四方大能?聚起来商讨如何处置这妖孽。彼时妖龙不服,呲牙咧嘴冲那几位大能?喷火又吐水,玄蝎就喜欢这种性子烈的怪东西,当即兴致勃勃地要带妖龙走。

魔尊说,魔城八百种酷刑,总能?把这孽畜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造次。

妖龙怒极痛极,一双赤瞳里写满的尽数是绝望与憎恨,似乎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人族都?杀绝。

镇魔尊者坐于上?首,摸了摸下?巴端详着这条伤痕累累的龙,半晌才开口,说要把它带回蓬莱宗好生管教。

“蓬莱宗人杰地灵,我用禁制困它百千年,容不得它在修仙界放肆,”彼时的芈渡笑?着,垂下?的眼神却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傲慢,“待它龙骨尽折,傲性磨平,就成了。”

——算来,而今也不过一百年。

小白龙以百年前的赤红妖瞳死死盯着芈渡,似乎不甘心,似乎不情愿,似乎带着浓浓的不解与惊慌。

“何至于此呢,镇魔尊者。”它问?,“何至于此呢?”

芈渡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理了理袖子转过身去,朝着尊者的住所走去。

她身后,巨龙奋力?搅散那一池湖水,似乎自知拦不住已经下?定决心的人。

它喘息着,半晌才恶狠狠地说:“这就是我讨厌人族的原因——死了才好,死了才干净。”

“都?死了好,都?死了,再无人能?管束我了!”

都?死了,就没有人能?将它带回蓬莱宗,亲手带它满世?界的游玩,带它认识那些脆弱不堪的小人崽子。

都?死了好,它也就再也不用当镇魔尊者的坐骑与灵兽,再也不会被人笑?着叫“小白”了。

巨龙发狂发癫的声音传得很远。

传进了渐沉的暮色之中。

那天芈渡在蓬莱宗逛了一大圈,去看了每个放心不下?的人,做了每件放心不下?的事。

半夜时分?,她睡不着,披了衣服去找师兄谈心。

“如何睡不着?”谢授衣调笑?她,“可是害怕?”

芈渡也想笑?,可是大抵是因为今天笑?了太多次,她看着师兄越发浅淡透明的身躯,反而笑?不出来了。

停了半晌,镇魔尊者靠在了谢授衣的床边,轻声道:“大师兄,你给我唱歌吧。”

“唱什?么歌?”

“就唱小时候,你哄我们睡觉的时候唱的歌。”

师妹既然开口了,对芈渡要求无所不应的谢授衣便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唯一的要求,是让芈渡靠自己近些,再近些。

在这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里,芈渡难得地靠在谢授衣身前,静静地听着师兄唱起儿时那首很简陋、很幼稚的儿歌。两人像两只冬季依偎在黑暗树洞里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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