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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什么的,密室内也只有杯盘偶尔碰撞的轻响。
夜明珠的辉光柔和而平静,李殷摸着图罗遮的鬈发怔怔出神。
那日他将师兄从笼中带到卧室,师兄依旧昏迷不醒,他衣不解带,照料治疗了十日有余,才敢肯定将师兄救了回来。可他还是不能将师兄放出来。
这是他们的喜房。
地上与地下,被一幅挂画分隔成两个世界。地上的世界冰冷无情,只有他独自面对了六年的彻骨的孤单;地下的小世界里却盛放着他所求的一切,藏着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师兄,往后要是忘了我,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李殷喃喃了一句,可睡梦中的人并未回应他。
他俯下身,凝望图罗遮的睡颜良久,尔后缓缓地倒下,从后面抱住那人的腰,鼻梁抵着他的背脊,也跟着睡去了。
*
十岁那年,师门独苗的李殷多了一个师兄。
说来奇怪,明明他才是苏伯彦的第一个弟子,却成了一个人的师弟,要叫另一个人师兄。
师兄不是世家子弟——这点不消多说,他蜜色皮肤,长就一双湛黄眼珠,甚至不类中原汉人。师父对师兄的来历讳莫如深,只说师兄比他大一岁,所以是他的师兄。
苏春了还没来的那两年,整个断云峰除了苏伯彦与师伯陈不平,也就他们两个小辈,漫山遍野地跑,像两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不过,师父对师兄向来比对他严厉得多。
“他跟咱们不一样。”
陈不平这样和他说。我 想 天 天 吃 甜 筒
是因为师兄的肤色和眼睛与他们不同吗?
似乎也不是。如果师父当真把苏诫当作蛮夷贱族,又何须收他为徒?还叫他随师父的姓,取名苏诫?
师兄的身上,规诫颇多。
正和了他的汉名,师父不许他无事下山闲逛,不许他午夜时不在屋中睡觉,不许他对山规门诫有一丝丝违犯,仿佛正用着一把戒尺丈量他的行动,一分一毫都要了如指掌。
陈不平叫师兄作“边夷小子”,他从来是不赞同苏伯彦将苏诫带回来的。边夷小子性情粗暴,黄眸瘆人,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盛满坏水,将来说不准恩将仇报。
也不知算不算是一语成谶,后来他果真恩将仇报,一剑杀了师父。可惜陈不平死得太早,没有见到,不然不知道要何等的痛悔悲恸,恨自己当日心软,又慑于师弟的权威,没早日杀了这个边夷小子。
在李殷看来,师兄是很寂寞的。
他没法将师兄与那个恩将仇报的“边夷贱族”联系起来。师兄只是孤单而已。他刚来的时候,连汉话都不会讲,师父把他扛在肩上带回山门,他在师父的肩头乱踢乱打,蜷曲的长发乱七八糟地倒垂下来,然后把自己给困住了。师父一放下他,他就要往外头跑,再被一只手逮回来。
他就这样逃逃抓抓了许多次,才彻底安分下来,绝了逃走的心思。
李殷被指派去教苏诫汉话,苏诫学得很不认真。李殷在他耳边念之乎者也,他却只望着窗外长出黄色绒毛的初生的小鸟。李殷想尽了办法,想要师兄把目光放到古书典籍上来,他一打瞌睡,就要把他摇醒,后来苏诫一见他,都是转头就走,他为此夜里哭了好多次。
有一次他因为苏诫翘了课,一个人在屋内抹眼泪。一哭,他就想起他娘,爹娘对他盼得多深,他却连师父交代的事情都做不好,越想越愧疚,一哭就停不下来。
苏诫从外面野回来,手心滚烫红肿,是被师父捉住了打得。一进门就见他掉金豆豆,只好卡在门口,进退维谷;一会儿想转身出去,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不好,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圈,最后终于破罐破摔,迈过门槛进来,与李殷共处一室。
“你,哭,难为情。”
李殷本还想遮一遮泪眼,听见苏诫用捋不直舌头的汉话说他丢脸,哭得更厉害了。
“你懂什么!你都、都不学、汉话!你知道我,嗝,我教你多费劲吗!!我想我娘!我娘要是在……”
他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堆,苏诫一句没听懂。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终于听懂了最后一句,整个人像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湛黄色的眼眸呆呆地望着墙上的字画,物伤其类一般,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李殷。
“我、也是。”
他连“别哭了”都不知道怎么说。
后来他终于不逃课了,虽然有时候还是在李殷说话的时候神游太虚,但是好歹肉身坐在这里。过了几年,苏诫终于能和他说上一些简单的句子——虽然仍是对着那本《三字经》拧着浓眉,不耐烦地跟读那些看熟了的方块字——李殷不时偷偷抬眼看他,看少年人轮廓鲜明的侧脸,黄色的眼瞳,因为不耐烦而说一字就抿一下的丰厚的嘴唇,没来由地想,师兄该是为了他才学汉话的。
是为了叫他别哭,才学汉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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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李是纯爱战士来的……→←
第十八章 掇星
断云峰的后山,除却饮冰池,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剑风撩动得竹叶瑟瑟作响,他拂去额头的汗珠,将春风拂雪的最后一式收入鞘中。掇星剑的剑身已经补好,是师兄亲自为他补的。
苏春了又在林中站了一会儿。
大仇得报后,他总是发呆。有时候做完早课,一个人捧着书本,在学堂里坐着,一坐就是一上午。
汗湿的掌心握着剑柄,剑柄上缠着防脱手的红绳,仔仔细细缠了一层,粗粝地摩擦着他的手心。他舔了舔嘴唇,林中的太阳缓缓升起来,映着他汗湿的粉红色的眼皮,他又开始走神,漫无目的地去想以前的事情。
“小屁孩长大了,木剑早就该扔了。”
那人曾经这么说,然后亲自动手为他打一柄剑。那时候师兄还与那人十分要好,他怯怯牵着师兄的衣角,两个人站在煅坊的门口,脸膛被屋内的火光熏得红亮亮的;那人赤膊站在屋子正中,凌乱的鬈发如同雄狮的鬃毛,铺陈在健硕的脊梁;火红色的铁水流淌下来,在模具中凝结,然后那人举起手臂,肌肉鼓胀起来,浸透着温热的汗水,仿佛涂了一层油脂,平白无故地叫人眼热——那手臂又重重挥下,锤子“当”一声砸在红热的铁上,如是反复。
他第一次见到煅剑是这样的景象:如同每逢年节下山时将一夜的火树银花全都带回了这个小小的煅坊,在满室的火花之中,那人挥舞的铁锤和奏乐般震耳欲聋的叮当声忽而叫他目不暇接,傻愣愣地张大了嘴巴,把师兄的袖角都抓得皱了。
剑成了型,那人将剑用夹子夹起,放进冷水池中,“呲——”地一声,室内就飞舞起蒸腾的雾气,他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