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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他语调激动,听起来有些奇怪,裴言渊拧着剑眉思忖,斜睨他一眼,警告道: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主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嘉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了清丽可爱的姑娘,难免一时新奇又牵挂,但必须抑制。

别到时候中了圈套,毁了谋划,就万事俱休了。

“哦......哦?”

嘉树顺从地应声,拖长了尾音,心底却不以为然。

他这怎么能叫歪心思呢?替公子寻得良配,这是正得不能再正的心思了!

夫人若是在天有灵,高低得托梦夸他一句懂事。

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味道不对呀?

公子有八百个心眼子,而他一个也没有,会不会想岔了?

难不成......公子以为,他也对那姑娘有心思?

怎么可能!

但是,公子这么说,是吃醋吗?

想到这儿,嘉树的脸色阴转多云,再转晴,立刻信誓旦旦道:

“绝对没有!公子放心,我死也不会的!”

裴言渊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借着微弱天光进屋。

嘉树自幼跟着他,忠心毋庸置疑。

相信就算有点心思,为了大局也能舍弃。

身后,嘉树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在渐渐降临的夜幕中,嘴角疯狂上扬。

现在看来,并非全无希望,甚至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转机。

那姑娘何时才来,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昨天新炒了瓜子,很香。

嘉树思及上回那姑娘羞怯的模样,还有所见所闻,终于得到了安慰。

她如此爱慕公子,应该不久就会来吧!

第6章 6 、欲言(精修)

天光明亮,鸟雀嘤啾,东风暗含春日暖意,拂过凋零的梅树,裹挟着花瓣飘落窗前。

林知雀趴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出神,掌心托着腮上软肉,两弯细眉烦恼地蹙起。

花瓣刮过她挺俏的鼻尖,惹得阵阵酥痒,酝酿许久才“阿嚏”一声,杏眸水雾朦胧。

林知雀浑身打颤,甩甩头才缓和些,揉着鼻头取下花瓣,顺着脉络一丝一缕撕碎把玩,眉眼间笼上愁云。

自从上回与殷惠儿大闹一场,她始终闷闷不乐,整日提不起精神。

虽然桂枝把她痛骂一顿,她亦知不必为这种人伤神,但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了就难免想起眼下的处境与婚约,对往后的日子愈发迷茫。

曾经在金陵阖家欢乐,幸福安稳,日子一眼望得到头,如今连如何自处都不知道。

若是侯府不认婚约,嫌她待久了麻烦,想赶走这个拖油瓶,她又何去何从?

况且,嫁给侯爷是爹娘的遗愿,看起来也是最好的归宿。

她希望能让爹娘安心,在天上看见她过得和从前一样好,九泉之下也能欣慰含笑。

桂枝刚干活回来,一进院子就瞥见那颗蔫掉的小脑袋,当即猜到了她的心思,扬起笑意走上前去,劝慰道:

“小姐,不如出去转转,做些喜欢的事情,成日闷在屋子里,人都要发霉啦!”

林知雀这才回过神,深以为然地点头,认真思忖起来。

她不方便出府,青天白日在府中闲逛亦太过惹眼,琴棋书画全无雅兴。

真要算起喜欢做的事情,还是上回下厨心情最好。

尽管那个家伙很讨人厌,总是冷着脸,半天不搭理她,可烟火缭绕时,她莫名觉得畅快又舒心,那家伙吃了她做的饭,让她很有劲头。

分明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却让她暂时忘记现实,只沉浸其中,身心都轻盈起来。

林知雀掰着手指,仔细一算,有好几日没去过竹风院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在她有兴致、那家伙上回还算配合的份上,她就再去一次吧。

更何况,现在侯爷暗中见了殷惠儿,婚约更加没把握了。

她不忘初心,还指望裴言渊替自己美言几句呢。

思及此,林知雀拿定了主意,一拍窗台站起身,惊得枝头鸟雀叫喊着飞走。

她扬起脑袋,樱唇弯起弧度,吩咐桂枝准备食材,眸中终于有了光彩。

*

翌日,林知雀同上回一样,精神抖擞地起床,简单梳洗后去了小厨房。

她站在小板凳上,在热气熏蒸中熟练地掌勺,翻炒着灶中的食物,有条不紊地洒下调料,看着颜色一点点变得诱人。

额角渗出薄汗,她赶忙用帕子拭去,手脚都热乎起来,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林知雀沉浸其中,心无旁骛地下锅、焖烧、装盘,不禁哼起阿娘哄她的歌谣,眼睛如暖阳般明亮纯澈。

两个时辰后,烟火袅袅,满屋飘香。

鲜笋烧肉汁水充盈,裹满每一块笋和肉,顺着圆盘蔓延;虾仁炖蛋弹软水灵,浇上一勺酱油,划了花刀很是入味;嫩豆腐青菜汤清澈见底,佐以虾米提鲜,画龙点睛般清新。

林知雀用小碗盛出一点,与桂枝分着品尝,十分满意地笑着点头,随后装在碟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入食盒之中。

她利落地收拾一番,熟门熟路地去了竹风院。

行至门前,林知雀刚想抬手叩门,大门就“吱呀”打开。

嘉树伫立门边,早已听到她脚步声似的,笑容殷切热情。

林知雀未曾料到,停顿后回之一笑,低头踏过门槛。

不经意间,她瞥见青苔缺了一角,正是上回绊倒她的那处。

不知是哪个可怜虫,竟也滑倒了,且摔得比她还要狠。

林知雀在心底唏嘘,未曾注意到嘉树一直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姑娘,这是我踩到的,没有别人来过。”

他家公子洁身自好,不会见别的姑娘,可千万别误会!

“嗯......啊?”

林知雀浑不在意地往前走,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困惑地眨眨眼。

好端端地,同她说这个作甚。

这不重要,她也没打算问。

再说了,这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林知雀并未多想,听了就忘了,继续朝院子里走去。

时近正午,春日暖阳绵软温暖,丝丝缕缕从竹叶上倾泻而下,印下星星点点灵动光斑,随着微风闪烁跳动。

裴言渊端坐在石凳上,身姿清瘦颀长,脊梁竹节般挺得笔直,墨发半散在身后,发丝在光线中镀上一层银边,俊美沉郁得有些不真切。

见她走来,他虽未阻拦盘问,但眸光依然冷淡幽深,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如深潭般让人看不透彻。

较之上次,似乎又多了几分深沉意味。

似是审视探究,又似是颇为冷静地看着一场戏。

林知雀看不明白,也压根儿没想看明白,对视一眼后无奈地皱起眉头,提着食盒坐在他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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