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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柄木剑上,木剑剑锋插在崖石的缝隙里。纪砚站在他身前,一手掐着剑诀、一手抓着他的腰带。

“快点啊!”纪砚的脸因为过分用力憋得黑红,“够不着吗?”

穆离渊弯腰费劲地抱起了大雪球,拍了拍上面沾的枯枝败叶。纪砚右手剑诀一变,大喝一声:“起!”

木剑调转方向,腾空飞跃,朝着栖风崖上飞去。

穆离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晰,只能听到急促风声。

他感觉自己站立不稳,几乎要仰倒,但好在纪砚紧紧抓着他的腰带,就是力道太大了,勒得他整个人都快断成两截了。

“雪球压那么瓷实干什么!”纪砚顶着风怒斥,“我感觉这剑要裂了!”

纪砚御剑飞回崖上,晚衣跪在崖边,已经吓瘫了,看了他俩好一会儿,脸才慢慢恢复了血色。

“怕什么!”纪砚瞅着崖边两只哆嗦发抖的小鹌鹑,脚尖一挑,将剑接回手中,“刚刚看清楚了吗?这叫——御,剑,飞,行!”

晚衣松了一口气,擦了额角渗出的冷汗,站起身:“师尊教你的吗?”

“自学成才。”纪砚冲她一扬眉毛,“厉害吗。”

晚衣点了点头。

“我早就说过,”纪砚飞袖一个剑花,收剑入鞘,笑得神采飞扬,“我天生就应当拿剑!”

穆离渊叉着两腿抱着大雪球坐在崖边,下巴搁在脏雪球上,一声也不吭。

纪砚踢了踢他:“吓傻了?”

穆离渊还是不说话。

雪球捡回来了,但他却有些不开心——他都已经想好师尊抱着他惨不忍睹的尸体伤心流泪的场景了,结果自己居然没死。

好可惜。

“你哭了?”纪砚蹲下来,扒拉开他身前的大雪球,歪着脑袋去瞅他的眼睛,瞅了一会儿,板起脸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知不知道?把泪擦了!”

穆离渊呆呆抬起头,纪砚粗|暴地抹了一把他的脸,嫌弃道:“怎么还流鼻子了!”

“那也是泪。”晚衣在旁边纠正道,“是因为泪流得太多,眼睛盛不下了。”

“没出息!”纪砚骂道。

“他才七岁,要什么出息。”晚衣帮着小师弟说话。

“从小看老。”纪砚说,“我三岁就不哭鼻子了。”

“可是苏师叔在校场讲,你前几天被罚跪还抹眼泪呢。”晚衣认真地说。

“不可能!”纪砚闷闷道,低头撕了一片衣摆去擦师弟的脸,手法粗横,擦出了一片红血丝,“他们看错了。”

穆离渊往后仰头要躲,但纪砚心思不在此处,只想着不要看师弟流鼻子,把他抓回来又用力擦了几把。

穆离渊疼得又掉了几滴眼泪。

“你怎么又哭?”纪砚皱起眉头,“别又是装的吧......”

“哎!师弟!你看!”晚衣打开自己的琴匣,拿出了一只小蝴蝶,蝴蝶是蓝色的,下面编着的绸带是粉色的,她把蝴蝶放在穆离渊手心,轻声说,“你拨拨它的翅膀。”

穆离渊低下头,用手指拨了下蝴蝶的翅膀。

淡蓝的翅膀颤动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琴音。

“好听吧?”晚衣说,“两边翅膀的声音不一样,有好几种琴音,看你怎么拨。”

穆离渊忘记哭了,专心致志研究起蝴蝶来。

“怎么我没有。”纪砚看了一会儿,强忍住了从小师弟手里抢玩具的冲动。

“因为师兄是大人了呀。”晚衣说,“大人不能玩这些的。”

“十二不算大人,二十才行及冠礼呢。”纪砚说,“也给我一个吧。”

“做一个要好久,”晚衣横琴膝上,“师兄想听琴音,不如我直接弹好了。”

......

光影交错,四时变幻,一年又一年。

落雪纷纷在暖风里融化,林木抽枝展叶,花朵争相绽放。

春风里的霞光在银色的琴弦上跳跃,一曲终了,晚衣收琴站起,身姿亭亭玉立,对身后人道:“师兄不必劝我了,师尊已经同意我下山了。”

“我年纪最大,”纪砚道,“要说下山,也该我先。”

晚衣认真摇头:“师兄是师尊座下首徒,将来要接管沧澜门的。”

纪砚闻言,只笑了笑,不说话。

“师弟,”晚衣走到穆离渊身前,“你要听师尊的话。”

少年身高窜得快,可在晚衣眼里仍旧顶着一张稚嫩的脸。

穆离渊点点头:“师姐放心,我会的。”

师兄弟两人站在山门前,望着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

“听师尊的话。”纪砚说,“多练功,少乱跑。”

穆离渊转过头,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师尊要成婚了。”

“成婚就成婚,关你什么事。”纪砚也转过头看他,“你年纪不小了,别总往师娘那里跑,咱们几个无所谓,可沧澜山成百上千弟子修士,让那些外人看到怎么想?”

穆离渊很久没再说话,纪砚站了片刻,转身要走,忽听师弟小声问了句;“师尊喜欢师娘吗?”

纪砚脚步一停,重新转回身:“这是什么问题?师尊和师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还用问吗?”

穆离渊垂着眼,声音低得几乎喃喃自语:“是啊,师娘那样好......”

纪砚闻言不走了,围着自己这个师弟转了半圈,停在他另一侧:“抬头。”

穆离渊抬起眼。

纪砚拿扇子狠狠抽了一下他肩膀:“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不是......”穆离渊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对师娘......”

纪砚双手负后捏着扇骨,审视着穆离渊盛满慌乱的双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穆离渊微微怔愣。

“上次你走火入魔的事我帮你瞒下来了,”纪砚却没有继续说这件事,直接换了话题,“以后若要其他人看到,可不会再有人帮你瞒。”

......

远山白了又青,青了又黄,寒意忽起,春风化作秋雨。

这回来送行的只剩下穆离渊一个人。

纪砚跪在秋雨里一天一夜,江月白的院门开了又关,却没有留他。

油纸伞在阴雨天留不下影子,伞撑了好一会儿,纪砚才发觉周身没有雨了。

他回过头,看到穆离渊站在身后,浑身和他一样湿。

“伞给自己打吧。”纪砚站起身,沿着山道下行,“校场开了,早些回去练功。”

“师兄为什么要走。”穆离渊在他身后问。

“赌赢了就留下,赌输了就走。”纪砚没停脚步,声音渐行渐远,“我输了。”

“师兄没有输。”穆离渊撑着伞站在山道尽头,微微提高声音,“是师兄自己放弃了。”

纪砚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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