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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叹了口气, 在江月白身旁坐下来,“小子,我仗着大你些岁数,和你说说心里话,这做什么事啊,不可以没有决心毅力,但也不能太执着。”

“听过一句话没,‘若入穷巷,及早掉头’。”御泽晃了晃酒葫芦,喝了一口,摇头道,“非要向前走,那就一定会头破血流。孩子,你听我说,炼不炼破念、开不开天门,都是你自己的事,和别人没关系,千万别把‘众生’这两个字时时刻刻扛在肩上,你撑不起来。”

江月白在夜色里闭上了眼,单薄的星光流淌过微显苍白的侧颜。

他这些年已经听惯了御泽的唠叨,更习惯了在对方唠叨的时候安静地保持沉默。

“过得没心没肺些,你会发现生活到处是美好!”御泽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只管将自己的话讲完,“若你的剑心炼不成,也别伤心难过,在这玄天仙境里要什么没有,每日和我这老头子喝酒谈天,或者和那些仙子们开开宴会赏赏花、吟诗作赋,多惬意自在!嗯?有什么不好?”

虽然江月白从没说过他在意那个徒弟,但离渊的爱恨之心是剑心、剑心就是江月白的命,御泽怕江月白回了凡间之后,发现离渊真的没有撑住......

往后剑心不成、天门不开、无尽源泉不能放出,江月白恐怕会很不好受。

“诺!”御泽将自己的酒葫芦递过去,碰了碰江月白的下巴,“来,喝点?”

江月白终于睁开了眼,接过了酒葫芦,低声说:“渊儿不可能出事,剑心也绝不会炼不成。”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把酒葫芦抛还给了御泽,浅浅笑了笑,“前辈若真的担心我,就帮我捏个好用点的身子吧。”

“倔小子。”御泽“啧”了一声。

江月白没有反驳这句评价,从寒树下站起了身。

“捏身子我擅长,这事简单,可是......”御泽试图做最后的劝阻,“灵海枯竭是天劫,不论什么原因你都无法阻止,你确定还要回凡间吗?”

“不能阻止,但起码能让它慢一点。”江月白淡淡说,“给我炼成破念的时间。”

* * *

乌金渐落,薄月初升。

百妖山上空的天色一分为二,一半被夕阳燃烧成橘色的火焰,一半被冷月浸成冷色的蓝紫。

恢宏的天幕下,浩阔的空中楼阁悬在日月中央!

二十六家的仙纹瑞兽彩旗大气排开,在晚风中猎猎鼓动。

支撑空中悬楼的阵法熠熠生辉,一道云梯如同直刺夜空的利剑,通向半空的灯火通明。

时辰未到,前来参加易宝雅会的修士都还聚集在各处酒楼茶肆闲聊。

他们时不时望一眼空中的张灯结彩的明楼,眼里全是憧憬期待。

易宝雅会,名为“易宝”,实则可易万物。

不管是买还是租、换还是赌,只要有人愿意,再离奇的方式、再离奇的东西,都可以成交。

有人千金易宝、有人买凶|杀人、有人用命抵命......

“雅会”两个字只是给宣泄欲|望的行为披上优雅的外衣。

每次修真界各类血腥残酷的试炼比拼结束,一位神秘人都会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晚宴,让修士们在杀伐的余温里再感受一次最后的狂欢。

日光消散在晚风中,巨大的寒月升至中天,给空中明楼披上一层流光溢彩的纱晕。

浮楼之上点着无数彩烛,从远处看,整座明楼像一盏巨大的金灯,让其后明月失色。

时辰一到,乐声四起,钟鼓齐鸣!

修士们纷纷起身,涌向云梯入口处。

江月白混在修士们的队伍里,一起走到了云梯前。

前后的修士皆是参加过妖林试炼的,身佩妖林试炼的玉牌。

“哎,你的玉牌呢?”挨到江月白时,云梯两侧的守卫修士拦住了他,“不会没参加妖林试炼就来蹭场子吧?”

妖林试炼,江月白不仅参加过很多次,还主持过很多次。

他知道玉牌上的灵纹数字,代表着这个修士在妖林中斩杀过多少只妖兽。

斩杀的妖兽越多,证明这个修士获得的秘宝也越多。

“这里不是人人都能来吗。”江月白说。

他参加过妖林试炼,却没来过易宝雅会——这是他死后才开始有的盛宴。

但方才在酒楼与其他修士闲聊,已将规矩了解了大概。

“是人人都能来。”守卫修士道,“但你没在妖林试炼里得秘宝,来这儿能换什么?”

江月白说:“换个见识,不可以么。”

守卫修士哈哈笑道:“行啊!那你今晚可要大开眼界了!”

说罢,他招呼对面的守卫修士放行,“让这小家伙去吧!”

云梯尽头,繁花似锦。

高空之中冷风渐急,花香甜腻的空气里夹杂着酒香和脂粉香。

江月白眉头轻皱。

以前他在的时候,仙门从不参加这种醉生梦死的奢华晚宴。

纸醉金迷,从来都是仙风道骨的反义词。

听那些修士们说,易宝雅会并非仙门举办的,而是一位神秘人——一位不知其名只知其号的神秘人,“雾山公子”的私宴。

但这里飘扬着二十六家的仙旗,想必这场盛宴也是沧澜门默许的。

那位什么“雾山公子”,恐怕与沧澜门关系匪浅。

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主持这样一场盛会?

江月白随着人群踏进富丽堂皇的大堂,一瞬间被扑面的乐声与香雾淹没。

琉璃灯盏垂珠帘,金碧雕栏挽云烟。所有的墙壁与地板皆由掺着金丝的碧石铺成,被烛火与华灯—照,像是浮光跃金的大海。

万头攒动,熙熙攘攘。

江月白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

形形色色,鱼龙混杂。有的修士自诩清高,来了此间奢靡宴,却不愿露出真容,戴着斗笠面纱。有的则想要在此间出个风头混个脸熟,露着真容大摇大摆,来回在人潮中穿梭。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交杂,笑闹、尖叫、呼喊、呵斥......让拥挤的地方变得更加拥挤。

远处有人喝醉了酒,与其他修士吹牛炫耀,没说几句急了眼,又开始破口大骂。有的修士则趁着机会,为博得女修芳心,一掷千金地泼洒灵石,引得众人欢笑哄抢。

江月白一路向里走,躲过飞来的绣帕香囊、避开女修们飘荡的纱裙、侧身闪过撞来的醉汉......

他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刚要转身上楼,便见迎面走下一个醉酒的修士,四周还簇拥着一大群人。

那修士一只手举着酒杯,一只手提着身前的金坠子,摇摇摆摆地从楼梯上踉跄走下:“看......看到没!藏金、藏金琉坠!爷爷我是第九日的前三甲!云掌门亲自给我套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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