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9
的地方。”
小翠儿不甘心:“我这儿听过很多客人的来处呢,您说说,指不定我听过。”
先生不答,眼睛倒是看见别的:“送你一件这个,好不好?”
女孩子视线跟着转,看清了之后瞪大眼睛,那———那可是东街最好的衣铺子!以往一件量体裁衣的就顶她家一年的收入,更别说现在被敌人给征去了,普通老百姓,靠近点儿都不敢。
小翠儿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行不行……”
先生和军爷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又一种无奈又纵容的语气轻叹:“你呀。”
先生冲他弯弯嘴角,然后用又轻、又不容拒绝的力道揽着小姑娘向店那儿走去。
门口把守的兵一个个凶神恶煞,吓人的要命,小孩害怕地闭上眼,但没等来带着口音的凶巴巴问话,她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就看见军爷过去讲了几句话,那些一天到晚眼睛长在脑袋顶的洋兵子,竟然点头哈腰,脸上全是谄媚的笑,比装孙子还孙子。
然后小翠儿生平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被以贵宾级的待遇邀请进店里,全程专人承接,想要什么拿什么。
最后身上换了一套新,又提了好几袋子,女孩晕晕乎乎回不过来神,诚惶诚恐:“先生,这、这得多少钱?”
“不要钱。”
“真、真的?”
“当然。店主跟我讲了,要全送给你。”
小丫头说话直结巴:“为、为什么?”
先生微微笑:“看你可爱呀。”
小翠儿还没被人这么夸过,激动地两颊飞出两朵红晕,彻底把先前想问的问题抛之脑后。
*
她回了家,白拿别人这么多贵重东西,被阿爹好一顿教训。但先生用了什么办法劝住阿爹,没让她还。
大人们的交情都很复杂,小翠儿搞不懂,也不打算去琢磨。
三人住了一个月。临走时,小翠儿很舍不得。
先生也挺喜欢她,有把她带在身边的意思。可阿姊和阿爹舍不得她,她也更舍不得他们,左思右想还是留下。
送人送到码头最里面,再往前一步要掉海里了,小翠儿恋恋不舍攥着先生的衣角,眼泪在眼眶直打转:“要保重。”
先生说:“你要好好长大,有机会,一定再去念书。”
先生给他们留了不少钱,够她上学,够阿姊嫁人,够阿爹养老。阿爹总说,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此善人。
船要开了,先生最后一次同她挥手,转身向船舱走去,军爷给他披上锦裘,管家拎着箱子在后面跟着,一切都和初见那时差不多。
可眼圈红得像小兔子似的翠儿,心情却大不同。
她想,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
*
他们走后的第三天,战争就爆发了,梦魇终于烧到了她脚下的土地。这回别说她家小小的旅店,整个良浦港都遭了殃。
原来海上的大炮比陆地上的子弹还可怕,一炮轰过来,比雷响得多,阿爹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小旅馆化为废墟。
小翠儿哭着要去抢救里面的东西,被伙计拦腰抱住扛在肩上,跌跌撞撞跑。
一家人东躲西藏,越往后,人越少,渐渐地只剩下姐妹俩和阿爹。流亡的日子不好过,第三个星期,已经没食物了,小翠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本来饭量就大,这会儿已经饿昏了。
洋兵子的枪指在爹的脑袋上,爹嗓子早就哑了:“没钱,真的没钱……”
洋兵子就说,女儿抵给我们,也行。
爹扑过来拦在他们面前:“我跟你们走,放过我女儿,放过她们……”
洋兵子哪会儿要这么个面黄肌瘦的小老头呢?一把推开他,阿姊又要护着妹妹,又想去扶爹,却哪一个都做不到,被洋兵子绑起来扔进车里。
小翠儿清醒了,吓得直哭,咬他们的手,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流了血,跟眼泪掺在一起。
洋兵子怒了,不地不道地说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方才抵在爹脑袋上的枪,对准她的心口。
翠儿闭上眼睛,她才十六岁,没嫁人,也没来得及上学,就要死了。
她不想死的,但是没办法。
*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冰冷都没有出现,她闭着眼睛也感到一阵烁然的金光闪过,然后身体一轻,耳边有风的声音。
她哆哆嗦嗦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空中,两边是云。
她死了吗?
小翠儿低头,看见自己脚下……脚下是山峦起伏的脊背。
这是什么?是什么!
小翠儿转头,见到的竟是之前的那位客人!
先生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差别,温文尔雅,容光焕发。他关切地望着她,柔声道:“还好吧?”
她一摸嘴角上的伤口,消失了,脑海里的一根弦颤了颤:“我阿爹和阿姊——”
“他们没事,一会儿就醒。”
先生侧身,让她瞧见他身后,阿姊和阿爹靠在一块儿,还都昏迷。
小翠儿刚安下心来,转瞬又提起:“你、您是……我们现在……”
先生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要保密哦。”
她知道自己在空中,但不是天上飞的飞机,小心翼翼往下看去,好像……像是个巨大的鸟儿。
这世上有这么大的鸟吗?翠儿不敢问,怕惊扰了什么秘密。
先生在这儿,军爷和管家在哪里?她也不敢问。
她悄眼看向先生,发现他的瞳孔不再是东方人类的黑色,也不大像西方,或者根本不似人类。
铂金色的,细细一道竖线,像某种脊索动物。
他的颈侧裸露出的皮肤,则被一层同样颜色的鳞片所覆盖。
很难不让人想起……诸如龙之类传说中的神物。
小翠儿难以置信地抖了抖,等再重新看过去,又是柔和的栗色瞳孔与洁白柔软的皮肤了。
刚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龙呢。
*
小翠儿睡了一觉,等到再醒来,不在天上,也没有什么龙,晃晃悠悠的,好像在水里。
她睁开眼,阿姊和阿爹都在旁边,见她总算醒过来,松了口气。
一问才知道,一家三口被好心人送往了去国外的渡轮。
“是不是先生?是不是他们?”她抓住阿姊的胳膊急急地问。
阿姊却一脸莫名:“你在说什么呀?”
接下来她所回忆的一切,那快乐的一个月,三个谜团似的男人,阿姊和阿爹都不记得。
原本她还想用几件漂亮的衣服做证据,后知后觉想起,它们早就在逃亡过程中被抵出去了———除了自己,没有人对那仨人有印象,也再也没什么可以证明他们出现过。
好像他们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醒后烟消云散。
小翠儿想哭,可眼眶干涩,一滴泪也聚不起。
甲板下面摇摇晃晃,海浪声像小时候娘还在时,会唱的摇篮曲。
小翠儿在阿姊的膝头蜷着,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