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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多年不曾握弓,怕是......”

“你想抗命不成!”皇上喝声打断,厉起一道,“朕要你将弓箭抬起来!对准高台那人!”

白盛清的背脊一寒。

楚引歌看向宫墙之上,如今是十九道箭矢对准了她。

风声萧萧,揽月楼上的金铃乱晃,不断撞向悬链,楚引歌在那里上工时,听过许多次它的声响,清脆泠泠,全然不似今日这般聒耳刺痛,刿目怵心。

楚引歌心头倏尔一松,是她来终止这场死局也好。

只是泪痕被冷风吹干后,生生的疼裂。

皇上看她一副视死如归之状,觉得甚是有趣,“那我们就一箭箭的来,侯爷上第一箭!朕数三个数,三——”

楚引歌紧咬着棉布,狠狠地瞪着他,那卷明黄袍角翻涌,气势磅礴的沧龙图腾却盖不住他身上的秽恶,这个昏君,她就祝他不得好死。

“二——”

“等等!”

哑声在雪中劈来。

众人向白川舟望去,他的眸色化成了她熟知的玩世不恭。

不!

不要!

楚引歌知道他要做什么,拼命冲他摇头,她死不足惜,可这大宣还等着他携领众臣河清海晏,四海昇平,不该由奸臣当道,暴君当政。

泪痕又被串串清泪覆盖,她的发鬓散了,发簪落进了雪里,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可那上缀的碧玉却闪晃了他的眼。

“楚引歌,谁要与你淋雪共白头。”白川舟轻笑,语气轻挑,却朗声阵阵,似要让所有的人都听到。

骨节分明的修指,一手扶着面具,另一手解着后头的绸带,抬手间,腕间那红绳艳得刺眼,小舟在雪中晃啊晃。

不要,不要!

楚引歌喉间呜咽。

“——我要同你......”

他的面具还未摘,话音未落,一箭簇之音划破天际,穿云裂石,响彻轩辕台,直刺台下之人。

楚引歌眼睁睁地看着白川舟在她眼前倒下,万顷寒晶,雪势溟溟,那抹玄色仰躺在雪中,很快,温热的血腥味滚滚而来。

楚引歌只觉脑中轰鸣。

众人皆乱了,叽叽喳喳嚷成一片,却无人上前。

楚引歌目露寒光,她根本听不到周遭之声,也根本不知这箭是何人所放,她只知,自己要疯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该陪葬。

她脚风凌厉,往楚翎的胯.下的要害之处猛然踢去,楚翎未有准备,且残缺还尚在恢复,一阵闷哼嘶痛,松手,往后踉跄倒去。

楚引歌趁此,握紧弓箭,狠厉拉满弓,虎口震裂,箭簇呼啸而出,裹挟着阵阵凛冽寒风朝皇帝飞滚。

“陛下小心!”

此起彼伏的呼叫却挡不住凌空之箭,皇上正在怒斥身边的侯爷,转身时已晚,箭直穿他的胸膛,轰然倒下。

一时天昏地暗,人声鼎沸。

楚引歌将口中的棉布扔至一旁,忙跑向那抹玄色,一把将白川舟抱在怀中。

她哆哆嗦嗦地探着他的鼻息,尚有温热。

“来人,来人!救救他......救救他.....”

楚引歌声泪俱下,抬头嘶吼道:“他还没死.....救救他!快来人啊!”

可无人在意,人人都在关心皇帝死活。

白川舟伸手抹了把她的泪,嘴角噙笑:“别哭,爷的话还没说完呢。”

“等你好.....等你好了,我们慢慢说.....”

他却不管不顾地拉下她的脖颈,“我就要说。”

他还是那么霸道,那么不要脸。

楚引歌满面凄怆。

他咬着她的耳骨,气息已微弱恹恹,可还是那么不正经:“我想说,谁要与你......淋雪共白头,爷要同你.....日日厮磨夜夜缠绵至白头。”

“风流痞子.....”楚引歌恸哭,泣不成声。

她轻骂过他那么多次的风流痞子,每一回都是含笑的,只有这回是涕泗横流。

雪势倒是渐渐小了,但他的温度却越来越低,她脱下氅袍,披在他的身上紧紧裹着他。

白川舟听她一言,低笑了声。

他没什么力气了,勾着她后颈的手落了下来,身子也有些软乏:“那老家伙还算有点......眼力见,还没摘下面具就认出我了,保住了侯府,保住了四皇子,阿姐,母亲,川衍....呵....”

楚引歌这才知道那箭是侯爷放的。

“棠棠......对不起啊,说好要护你一世安愉,恐怕.....恐怕做不到了.....”

“白牧之!我不允许,不允许!你不准......不准死......”

楚引歌哭得肩背乱颤,青发被雪淋湿了,搅混贴在娇靥上,狼狈不堪。

白川舟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别养面首.....青倌男宠最是无情,找个好人家过日子......我看宋誉不错......”

“你混蛋!白牧之.....你这个混蛋......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雪竟渐渐地停了,金铃声止了哀鸣。

可紧跟而来的,却是十二声老钟之响,悠悠荡荡,响彻邺城。

此乃国丧,皇帝驾崩了。

白川舟脑子混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本细游的呼吸蓦然急促:“棠棠......你....杀了皇帝?”

楚引歌还未答,一双暗纹黑靴停在她的面前,声色低沉:“谢棠犯弑君之罪,关进慎刑司,等候发落!”

她抬眸看,是侯爷。

她和白川舟被所来的侍卫一把拉扯开,楚引歌反手拽住侯爷的衣摆,匍匐在地:“求你救救他!他还没死,求你别杀他,救救他!”

“棠棠......你别求他......”

白川舟仰面躺在雪地之上,声若游丝,但依然透着可见的傲气。

“你别说话!”楚引歌哀痛欲绝,膝行跪在侯爷面前,颤着音,“求你......求你看在母亲的面上,救他.......”

白盛清看着雪地上的这两人寒酸落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们大婚日着喜庆红服,语笑喧阗,檀郎谢女跪在他面前叫得那声父亲。

他以为是纨绔配弱娇,结果却是贤能阁主娶谢昌之女。

是自己看走了眼。

他在官场纵横几十年,还是头一回看走眼。

白盛清握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才睁眼,眸底已是浪静风恬。

“把谢棠带走!”

他转了身往外走去。

楚引歌被三五个精兵拖拽紧跟,“不,不要......求你救救他.....”

她的声色尖锐,如方才在空中相撞的金铃,凄凄厉厉。

她回头看,那身玄色被遗弃在雪地之中,孤茕独立,一抹金光穿破云层,洒照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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