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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短短的,如一的音调。
门开了,又关上,林知许似乎还想回头看一眼,却就被门里伸出的一只手拉了进去。
方才他站过的那个地方,一双黑色的皮鞋在这一刹那向前微动,却在下一秒被人紧紧拽住手臂,眼看着门被关上而微滞,缓缓退回到了暗影之中。
“阿棠?”
堂屋正中坐着的,正是谢天武的副官杨元龙,他打量了一下浑身湿透,冻得面色苍白的林知许,神色中透出一丝轻蔑,“段云瑞不是不在榕城,怎么你还教人给赶出来了。”
“拿到了。”林知许抬首,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杨元龙豁然站起,力道之猛把椅子都差点带倒,他几步跨到林知许面前,脸颊的肌肉微微颤动,显然在极力压抑着亢奋,沉声道,
“所有人都出去。”
林知许脱掉了因吸了水而沉重的外套,他习惯性地想去摸一下总是挂在胸口的那只表,却摸了空。
心头随着指尖落空的这一下重重沉下去,泛起了淡淡的遗憾。怎么能忘了呢,万一回不去了,那不就再也见不到了。
略微迟疑的手指换了方向,从怀中取一只沾染了潮气的纸封。杨元龙的双眼霎时发亮,刚想伸手去拿,林知许却轻巧地闪开,眼神中是森冷的警告,
“这纸封一旦打开过,父亲立刻就会察觉,你最好别妄动心思。”
“呵,用不着你提醒。”杨元龙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拿过纸封扫了一眼,“只要你没动手脚就行。”
毫无血色的双唇微抿,眼中几不可查的幽光一闪而逝,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寒冷让林知许的声音微弱的颤动,
“你尽快交与父亲手上。”
“这是自然。”杨元龙唇角微扬,打量林知许的眼中泛起一缕如同看戏般的狠毒,“药带了吗?”
药。
这个字眼一出,林知许周身一震,即使再强迫自己淡定,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眩晕的头脑微微晃动。
嗓子好像被黏住一般,他用了点力气才让声音冲破了桎梏,
“带了。”
还是那个唯一干燥的口袋,他伸手进去,先碰到的是治疗他咳嗽的那个玻璃瓶,再往下,指尖触到的是一个带着体温铁盒。
“司令说,你跟了段云瑞这么久,犯了什么错自己应当清楚。”杨元龙接过药盒,“他老人家怜惜你,说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就不押你回去受罪了。”
说着,他打开盒子,微讶,“怎么只剩了一片?”
“那一片给了利维。”
杨元龙愕然地瞪大了双眼,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啪地一声将盒子盖上,抚掌大笑,“居然……利维居然是你?你说,司令若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后悔杀了你。 ”
“不会。”林知许冷冷地答道,从杨元龙手中拿回铁盒,拇指微扣,准备打开。
“等等。”杨元龙双手抱臂,微微抬了抬下巴,“别忘了规矩,去远点。”
林知许停下动作,转身离开。
“别想着糊弄过去。”杨元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会有人盯着你。”
据点是不可轻易暴露的,这是一贯的做法,林知许明白。
雨不知何时已停,可风却不止,一个寒战过去,他才想起外套还在那间堂屋里,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就连林知许自己都觉得可笑,他还要那外套做什么用。
紧握在手心的铁盒已没了刚才的温度,手与它是一般的冷,林知许走着,漫无目的。
用完了,留下只能徒增麻烦,死在哪里都行,但不能与桐城扯上一丝关系。
也好,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同样与段云瑞断了一切关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是他起了那丝不该起的贪念,还妄想厮守。
要不去江边吧,林知许想,或者金台寺。
到时候自己会不会也有一个描着金漆小牌子,哦对了,自己还有一张照片,虽照得不甚满意,但好歹还留有样子,这样他就能永远记得自己的模样了。
脚下蹚着的水让步履显得那般迟滞,很冷,可魂魄好似与身体已经脱离,步子愈是沉重,神思愈是飘忽。
这样大的雨冲刷后的深夜,无论是江边还是金台寺,都显得那样遥远,
他走着,一抹昏黄闪烁的光线忽然映在眼底,抬眼望去,是路边一盏仍兢兢业业亮着的汽油灯,是这条漆黑的巷子里,唯一还有光的一隅。
就那儿吧,看起来似乎暖和些。
林知许靠在墙边,整个人是黯淡的,只有湿发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砰的一声,铁盒被打开,没做太多犹豫,林知许拿起药片放入口中咀嚼,他只是想再尝个味道,无论是什么,哪怕是苦的。
有人在此时靠近,脚步在在雨后的街道上,带着独有的迟滞感,淅淅沥沥。
“已经吃下了。”林知许始终低着头,斜睨扔在脚下的,已经空了的铁盒,“你们要是想等可以等一会儿,不会太久。”
“林知许。”
呼吸被骤然夺走,原本涣散失神的瞳孔猛缩,林知许不敢抬头,他还在想,这也许药在起效,也许是自己太过想他,才会……
可下一秒,他如坠深渊。
“你到底是选择背叛我。”
第99章 唯一的光,熄了。
段云瑞出现的这一刹那,林知许都懂了。
拒绝同去南桥时的愤怒,书房密室能被他轻易找到,小杏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宋焘带走,都懂了。
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只能向前走。
可背叛,我没有,从来没有,那图我已经……
这句话在身体里剧烈地碰撞撕扯,它疯狂地想要寻找到出口,想要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可无论它在体内如何叫嚣呐喊,林知许却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他不能说,跟着他的人仍在,说了,就前功尽溃。
林知许抬起头看着段云瑞,将所有的惊涛骇浪牢牢锁在平静无波的皮囊之下,他只有十分钟了,只用来痛苦未免太过浪费。
用力地抱紧,哪怕湿漉漉的衣服也同样将他弄得狼狈,林知许仍紧抱着,直到头顶一痛,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让他不得不从贪恋的怀中仰起,下颌都紧绷到生疼。
“我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你随时都可以回头,只要你肯回头。”
“但你没有,你走的每一步都不曾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声音中从未有过的轻颤是愤怒的极致,还是心死到最后的挣扎,就连段云瑞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猛然将林知许推向墙,将他死死按住,
“然而最可笑的是,直到你进入那扇门之前,我竟还怀有希望,觉得你会为了我而回头。”
还有……你吃下那颗药时甚至未有半分迟疑,不含一丝眷恋。
林知许,我只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