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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云归意离开的那天,很多人出城来送。
清枝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家。来到太平道观时两手空空,离开时也只有一个小包袱,可以说来去轻便。
应师不许她如此轻贱自己的礼物,辩解道:“本道在这包袱皮上刻了阵法,可容纳百倍之物,不比寻常芥子袋差。”
她笑眯眯道:“是是是,应师的好意我收下了。”
也可以算是回礼吧。
毕竟初次拜访应如许的那天,她和时雨集思广益,送他的礼物就是腌制过的包袱皮。
谢夫人觉得小包袱配不上少君的尊贵身份,想送她玄级上品的储物戒,被清枝婉拒了。
——还是小包袱适合她的气质。
平平无奇的乡下小姑娘,多适合隐藏身份!
所以谢夫人联合城中大族转而塞了一堆丹药给她,清枝怀疑整座玉龙山的草药这会儿都得给薅秃了,不然怎么能炼出这么多。
县尊送的是一些出行必备玩意,最有价值的应该是天下通行令。
这枚令牌乃是朝廷给修士的“良民”证,有这枚认证令牌,在大夏尘世做许多事情都极为方便。
而她最最重视的折月杂记,和以前一样,如同护心镜般被揣在胸前,很是安心。
——黄泉镜被她贴在后心,主打的就是万无一失。
以上,便是她在西山城的……感情积淀?回忆?回报?
从前清枝很讨厌这个世界,大家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可是望着眼前的时雨,看着她身后的其他人,看着由晨雾披上一层白纱,她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城池。
泪眼汪汪的应师。
表情关切的花家父母。
眼含忧虑的谢夫人。
被她非留在西山城镇守,因此满脸不高兴的云虺。
还有神色僵硬的县尊……
哪怕知道大家感情并不纯粹,关系更是被乱糟糟地拧巴在一起。
可乱七八糟地折腾下来后,这座边陲小城居然也能称作是她第二故乡般的存在了。
时辰已然不早。
她开口便是脆生生的笑音,声音响亮。
“我走啦!”
相比清枝的爽朗潇洒,素来爽快的大小姐反而眼圈红红,透着浓重担忧。
“你等我,我尽快去找你。”
她塞给时雨四个字:“好好养伤!”
“如果有什么缺的,需要大家帮的,一定及时用传音符,咱道观不缺这点省的。”谢夫人叮嘱道。
她听出言外之意,点头表示肯定不和父老乡亲们客气。
父老乡亲……
她为自己心底自然而然蹦出的这个词一怔。
“那我就先行探路,去那什么大斋扬名立万了!”
谢夫人眉头紧皱:“大斋藏龙卧虎,还是不要招惹是非。”
县尊神色一振:“但如果赢得大比——”
“保护好自己。”
花时雨没有领会其他人,她上前一步,用力抱了抱清枝。
“等我!”
清枝冲自己的生死至交眨眼,又伸手揉揉她的脸,想让时雨的表情开心些。
“哎呀。”时雨嗔怪地瞪她,“你别强撑。”
“我是真高兴。”
清枝实话实说。
眼前的一幕,是她七岁时想都不敢想的,说来说去,心里又怎么能没有动容呢?
“清枝姑娘,流云舟已经备好了。”
就在此时,天上传来云归意的声音。
流云舟是专用于赶路转移的玄级上品法器,由于打造精细玄妙,至今未能普及,至少要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奉命外出才能配备。
流云舟使用条件严苛,对风速天气都有要求,若是错过时机,下次起飞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清枝肚子里没墨水,讲不出很好听有志气的宣言,但她觉得,这短短两句话,足以概括她诸多情绪。
“诸位,后会有期!”
流云舟上。
归墟宗出品的流云舟,自然不仅是表面功夫,大概在打造之初便考虑到可能会有贵客搭乘,因此内部不说是金碧辉煌,也相当典雅舒适。
云舟左右香木窗通透,清风吹动珠帘,
通过窗外能看到群山叠翠,白云写意,如游画中。
云舟日行千里,在西山城高耸的玉龙山脉没用多久,也被迅速甩到身后,化作一捧秀丽翡翠。
望着逐渐遥远变小的玉龙山脉,清枝心中不期然浮现一个认知。
她是真的离开西山城了。
现在到哪了,南阳城么?再走走应该要出云州了。
云州便是她以前对世界的最大认知,出了云州,她连地名都报不上几个。
云归意端着茶盏走过来,在她身前放下。
“刚才姑娘潇洒风仪令我印象深刻,此刻却怅然了么?”
“不离乡又如何会思乡。”
但也只是淡淡怅然,清枝很快便压制住这缕愁情,望向云归意:“倒是你精神头越来越好。”
她注意到,云归意已经换下了身上华服,也没有穿归墟宗配发的簇新青衫,而是换上颇为常见的藏蓝道衣,长发以木簪束起,足踏云靴。
道衣朴素宽松,颇有包藏乾坤,吐纳万物之感。
她目光扫过袖口与直领下的徽记:“归墟宗道衣?”
比太平道观的好看大气不少,太平道观配不起统一料子,记名弟子穿什么的都有,入室弟子才会置备像样道服。
清枝觉得衣裳是好衣裳,云归意却不这么想,
他耸耸肩,并不伪装:“这么穿掌事觉得好,至少觉得你态度好,努力修真了。”
原来如此,难怪云归意后来被收拾听话了,却还是把华服天天穿在身上,全然恨不得两天穿烂的架势——感情宗门内不给人穿。
云归意为自己辩解似的道:“修真在心不在形,只要有心,便是华服处闹市,也与闲云野鹤无异。”
“你随意。”清枝对这方面没有道德要求。
她是苦惯的人,祁扶玉却告诉她,忍受苦难并不值得传颂,能够享受完全可以适度放松。
清枝好奇问道:“不过,归墟宗的弟子都是这样么?”
这便说到正点了。
“一部分人是这样,不过月学弟子都以苦修为荣。”
察觉到清枝奇异目光,云归意咳嗽一声:“我是月学弟子领袖,在他们面前肯定不会这么穿。”
清枝了然地点头,同时对归墟宗月学一脉弟子的向心力产生极大怀疑。
更何况,就连月学老祖宗祁扶玉本人都不是这样的心态。
且不说后来悟道叛门的他,从戒律院初遇状态来看,这位天才也绝不是苦修为难自身的风格。
苦修值得尊重,但很难说能在月学上取得多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