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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屋檐上悄无声息地冒出许多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像暗夜的幽灵轻巧地跃下,而后长剑迎面而上,一场厮杀在狭小的院中就地展开。
火光煌煌、血腥味顺着烟雾飘散,惨叫惊呼似远似近,混乱与死亡并驾齐驱。
在人群与大火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沈恪扶着顾晏朝着另外的方向迅速离去。
刚出将军府百余米,却见地上石子震起,远处旗帜飘扬,一支约千余人的军队正向此处赶来。
沈恪凝重地看向那边人马云集的将军,摸上腰间长剑,一定、一定要把小舅舅带出去。
但就在这时,沈恪感受到有丝冰凉滴在脸上,手指擦去,却见是一滴水珠,而后又是一滴落下。
周遭林木晃动,竟是……
下雨了。
计划之外的雨,意味着变数,也意味着离去的道路将更加曲折。
偏偏,偏偏赶上了现在这个时候。
众人都有些震惊,抬头朝天上看去,却见月亮不知何时隐去,天越发的黑,也越发的奇异。
在这样惊惶的夜,这样混乱颓美的夜,竟这样,一点点,刚开始只是一丝丝,而随着风声起,便化作豆珠碎玉,一颗颗连成线从天穹似幕布倾泄而下。
火光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下迅速熄灭,混乱的人群亦在军队的镇压下安静下来。
接着,在统一的号令下,军队有序地朝着城中各个地方散开,血色冲云霄,寒光照铁衣。
浑身淋的湿漉漉,泥泞与血渍遍布周身,雨雾倾泄的树林中,沈恪就这样一手执剑、一手牵着顾晏,在再次杀掉十几名追兵后,拨开面前的尸体,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在终于走出杀机四伏的树林后,开阔的视野间,他看见了前方被这场大雨冲断了的桥,这一刻,手中的剑忽然像是握不住般颤抖起来。
这是退出金陵城的暗路,这座桥便是这条暗路上通向金陵城外的唯一的通道,只要去了郊外,那里就有安排的人来接应,可现在,就在这场天意难测的大雨中,偏偏此时此刻断开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了过来,唯一的退路却葬送在了这场大雨之下,沈恪只觉得落在身上的雨是这么的冷,冷的人骨子都在颤栗。
他牵着顾晏的手紧了紧,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叫他疼痛,但一想到身旁的顾晏会死在这里,却叫他痛不欲生。
眼泪混着雨水一点点顺着脸侧落下,他那双黑色的眸在夜雨中湿润,弥漫着悲伤与自责,并不是对自己,而只是对顾晏。
他的小舅舅,不能、不可以、也不该死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断桥,又看着身后快要赶过来的追兵,终于,悲伤敛尽,神色再次坚定。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顾晏,问,“小舅舅,你相信我吗?”
顾晏安静跟在沈恪身侧,他的体力在连夜的奔袭与大雨的侵淋下已然透支,即便沈恪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仍旧是濒临极限。
但他看着面前的沈恪,那样狼狈,又那样坚毅。
生死之间,何必多言。
所有的一切,已无需在意。
虚弱无力的身躯再次站直,顾晏反握住沈恪的手,语气平和而坚定,只一字回道:
“信。”
可也只需要这么一个字,就能叫沈恪无所畏惧,坦然面对所有风雨。
他看着顾晏,在风雨血泪中,心剧烈的跳动,此刻,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出去……
后面的追兵赶过来时,便只看见了最后两人跃下山崖的身影,他们急急追上去,但只能看着那两道身影一同落入下方湍急汹涌的洛水,而后瞬间失了踪影。
大雨滂沱,本就汹涌的洛水此刻从极东的天山一路滚来,便如同怒吼的野兽,波涛万丈,一泻千里,瞬间激起百尺浪花。
这人跳下去,多半是没了。
石勒站在崖上俯瞰着下面的洛水,面色无悲无喜,只吩咐,“沿着洛水找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从悬崖跳下,极速坠落中,沈恪以剑用力嵌入石壁里,手臂因负担过重而青筋骤起,下坠的速度却也因此减缓。
自上而下,剑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痕迹,落石激崩,最终才险险固定在了离水面十几米左右的位置。
而后,在看见上游有一根浮木正顺着水流过来,心中估算着距离,紧紧抱住顾晏,然后松手,落入水中。
即便已经控制在了十几米的半空,但落水的冲击力仍叫沈恪脑袋晕眩了几秒,可是他从始至终都将顾晏紧紧地搂住,一刻也没有松开。
沈恪将顾晏拖在了那根浮木上,但翻滚的洛水磅礴有力,衬得水中的两人像渺小的蚂蚁,起起伏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淹没。
呼吸似乎变得艰难,沈恪已经连呛了好几口的水,他咳嗽了几下,光是把头浮出水面就几乎要用尽全力,但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伏在浮木上的顾晏。
他将脸贴了过去,便发现顾晏脸色惨白的可怕,眼睛紧闭,已然陷入昏迷。
是了,绝食三日,又连夜奔波,再从悬崖上这么一落,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更何况体质本就弱于常人的顾晏?
“小舅舅……”沈恪茫然地唤出声,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慌,远远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没有人应声,漫天风雨大作,洛水无情地翻着浪,扑打而来,但沈恪像是无知无觉般,仍直直地盯着顾晏唤道,“小舅舅……?”
“小舅舅,求求你,别……别不说话……不要不理我……”
他愣愣地,慢慢地凑了过去,颤抖着,贴上顾晏毫无血色的唇,像是吻住渺茫的希望,也像是最后的救赎。
这是个冰冷的吻,绝望而凄美。
“小舅舅,我知道你怪我以下犯上,不敬长辈,你不喜欢我亲你,也不喜欢我抱你,你还怪我不听你话,非要自作主张来救你……小舅舅,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现在就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但别这样好不好……”
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在沈恪要被这阵沉默逼疯时,面前的人忽然动了下,沈恪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怪你。”声音轻微,但沈恪仍听的清楚,“阿恪,活着出去,带着我,一起活着……”
似乎是拼尽全力醒过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很快便又没了动静,但就是这短短一句,却让沈恪有了目标。
“对、对,不能这样,不能束手待毙……我要活着,要带着小舅舅一起活下去……”
他拼尽全力,控制着这根浮木不至于被水掀翻,而后,便是意志与体力的坚持。
*
秋水村,半夜时分。
阿青看了看窗外下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