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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仰起了头去看这个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的付丧神,一双单纯澄澈的眼眸里满是迷惑和好奇。

墨黑的长发披散垂落在身后,是比今夜的夜色更为深沉浓黑的色调,水一样清冽的月光流淌过这绸缎般柔顺的长发,滴落在旷野之中,像是在湖面上氤氲升腾起的雾。

站在这纱雾般的月色之中,鹤见川注视着那双与她相似的湖蓝眼眸,虽然有着相似的色调,但这双眼瞳中却藏着什么更为深邃、更为悠远的东西,像是在这幽幽月夜中泛着微光的一潭深湖。

这容貌清隽美丽的付丧神抬起了左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头上,鹤见川只感觉头顶传来了微微一沉的触感,那只按在她头上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任何一个年长的长辈正在面对自己所宠爱的孩子。

鹤见川总是被人摸脑袋,她长得可爱,又干什么都爱探头探脑得像是只惹人怜爱的小奶猫,不只是父母爷爷奶奶之类的长辈,哪怕是她的同龄人,乱步或是晶子他们,也总是很顺手就会撸一把她的脑袋。

按理来说像是被人摸脑袋这种事情,鹤见川应该已经很熟悉了才对,但是在眼前的这个人亲亲揉了揉她的头发时,鹤见川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就好像她跟着爸爸妈妈,早已经在横滨定居多年了,记忆里几乎都是那个在高层公寓里的「家」,但是在偶尔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回到那个需要坐几小时列车才能到达的小镇,推开老家那扇已经久无人居的旧宅大门时,那一瞬间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某种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却依旧靠着某种羁绊联系起来的感情,就会在一瞬间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的心脏在那一刻短暂地停下了跃动,在不足一秒的喘息后,才能再次缓慢地跳动起来。

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呼吸也一并被冻结,鹤见川听见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盏时钟内镶嵌着的细细秒针,“咔哒”地一声,在这一格绊住了。

“我是……”

站在她面前的人张开了口,口中吐出的字句像是生锈的链条般卡顿了一瞬,才又慢慢地吐出了未完的那一个音节。

“——鹤见。”

没有名字,没有来处,没有过去,仅仅只是一个「鹤见」。

那个仿佛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只存于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只存在于鹤见川手中那几本笔记字里行间的

——「鹤见」。

在他的身后,鬼舞辻无惨那被由内至外斩裂的肉块,在这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仿佛听见了某种讯号一般,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大片沾染上脓水的野草在瞬息间便开始枯萎发黑、继而迅速死亡,化作了一团焦黑。

不详的黑色瘴气在旷野上升腾而起,令人牙齿发麻的滋滋声此起彼伏,肉块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再生,彼此挤压融合在一起,不过转眼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团,肉团扭曲着变化着形状,分生出了类似于人类的驱赶,在那一块宛若是头部的血肉上,缓缓浮现出了扭曲骇人的五官。

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刚从母体里分娩而出的、畸形的胎儿。

鹤见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内心却丝毫没有恐惧和不安,亦或是忿忿与不满。

鹤见、鹤见……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这个与她姓氏相承的字眼,这个字眼所代表的那个人。

鹤见川其实是不喜欢「鹤见」的。

即使她知道不动和山姥切最初的诞生是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即使鹤丸国永偶尔的谈话间总是能流露出对那个人的尊敬和怀念,即使那个人留下的笔记让她这样的废材也能在短短时间内有了踏入这个战场的能力,即使那个人大约是她最初的先祖。

可是鹤见川就是不喜欢「鹤见」。

既因为「鹤见」没问过她一句话,就把一年前那个连八百米都跑不及格的鹤见川丢到了恶鬼横行的大正。

也因为就是「鹤见」的一时摇摆,鬼舞辻无惨才会能够又苟活了千年,这个世间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平白没了性命。

炭治郎的家人、善逸的爷爷、香奈乎的姐姐、无一郎的哥哥、炎柱先生……

那些鹤见川不曾见过一面,却总是在他人偶尔说出的短短几句话出现的人。

那些鹤见川不曾见过一面,却只会活在他人偶尔说出的短短几句话中的人。

鹤见川不喜欢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身边的人的,而鬼舞辻无惨带来了这么多的死亡,它让死去的人白白死去,又让活着的人痛苦地活着,它是这世间的「最恶」,而「鹤见」就是那个亲手放过了「最恶」的纵容者。

他放过了这个恶鬼,却又后悔,这样的摇摆不定,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性」,「鹤见」都做的一塌糊涂,这样的一个人,鹤见川怎么可能会喜欢得起来呢?

可是在这一刻、

在「鹤见」将腰间的一振太刀从鞘中抽|出的那一刻,鹤见川看着他那张美丽凛然如神祗的面容,看着这样的一张面容上,这样深邃的一双眼眸中,却泄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悲哀,像是庙会的祭典上,神官带着的面具裂开了一道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细纹,完美的面具从此有了一丝瑕疵。

她心中所藏着的、对「鹤见」的忿懑,就好像一小垒堆积起来的细沙,忽的就被一阵看不见的微风吹散了。

“鬼舞辻无惨——!”

「鹤见」忽的高喝一声,眉眼间带着气势逼人的凌厉,肩头的蓝黑羽织在夜风中猎猎飞舞,。

他举起了手中的一振太刀,这振以斩鬼之名流传千古、位列“天下五剑”之一的刀剑,在冰凉的月光下映射着波纹般粼粼的寒光,气势骇人凌然,即使刀身不足三尺,与对面那数米之高的畸形胎儿相比是如此渺小,却依然雄浑大气宛若巍巍高山,压得人难以呼吸。

“……我来了结你的人生了。”

他倏然降低了嗓音,话语缥缈得几乎要消散在这轻柔的月色里,连带着周身那凛然的气势也在须臾间尽数褪去。

然而鹤见川并不觉得他这是势弱了,因为他手中的刀尖在皎皎月华中微微一颤,宛若叶梢的露水滴落平静的湖面,一圈波澜就这样突然地漾开。

没人看清了他的动作,仿佛只是天地间的月色轻轻晃动了一刹那,秋夜的风吹过旷野,肆意生长的野草微微垂倒又立起。

那巨大的畸形婴胎脖颈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噗的飞溅出了一阵腥臭的脓水,立刻便如同被抽干了体|液般干瘪了下去。

刺目的白光从它的体内的迸发而出,像是一轮灼灼白日从鬼舞辻无惨的体内诞生,照亮了这一片空旷的郊野,宛如白昼。

数米外,鹤丸国永手中拎着的玄弥渐渐退去了鬼化的样貌,口中凸出的犬齿一点点地缩小成人类正常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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