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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走。
“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姜葵对他说,“我们回宫。”
“好。”他温顺地回答。
那日起,他重又搬回了她床边的那个小榻。深夜里繁星起落的时候,他偶尔会从梦中醒来,偏过脸去看在身边沉睡的少女。
她睡熟的时候,脸颊上有一点微微的红,长而卷的睫羽耷拉下来,有光自远方来,投落一团温柔的碎影。
“多谢。”他轻声说。
风吹走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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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葵学了十日枪。
她忙得昼夜不停,清晨在酒坊练枪,午后回东宫处理庶务,晚上去书坊会见祝子安,深夜还要被师父狠狠鞭策。她每每累得回宫便倒头就睡,连跟谢无恙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每日与他一道出门。他去雍州牧府,她去东角楼巷。一个走宫门,一个翻宫墙。两人一齐用早膳,互相匆匆道别,各自忙碌各自的事,而后在深夜里各自入眠。
姜葵每晚回来的时候,谢无恙已经入睡了。床边案几上放着一碟冻酥花糕,一盏琉璃灯搁在一旁,摇曳的灯火照得瓷盘上的糖霜一闪一闪,仿佛有几粒小星跌落其间。
她坐下吃掉那碟糕点,洗漱更衣完毕,回到寝殿内熄灭灯火,替睡在榻上的人拢了拢被子,翻身到床上沉沉入眠。梦里有淡淡的香气,不知从何处而来。
直到第十日晚,临近朔日,天幕漆黑不见月,偶有星光流泻。
姜葵在她的枪上缠满白麻布,捆成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再以一根帛带扎在背后。
谢无恙此时尚未回宫。她留了一张字条,写了句“今日不归”,而后轻轻推开窗,翻身而出,按照约定前往东角楼书坊。
说书先生柳清河为姜葵开了门。
她抱着枪踩过方木斜梯,一把推开雅室的门,在一阵舞动的风里立住,清亮的声音扬起来。她高声喊:“祝子安!”
屏风下的那个人正在沏茶,懒得搭理她。他照例沏了两壶,一壶浓茶,一壶淡茶,沏茶的动作干净利落,缠满白麻布的手指灵活地移动着。
天气转冷,雅室里烧了炭,微微有些热。花茶的气味自他的指尖溢出,在微暖的四壁间蔓延开去,连同融融的暖意与一缕极淡的白梅香。
一线茶水徐徐落入茶盏里,盈盈地倒映着灯火。他这才停了手,抬眸看她,笑道:“江小满,你又迟到。”
“哼。”姜葵在他对面坐下,摆手拒绝了他的茶,“今日不喝茶。明天就要打架了,想好好睡一觉,蓄点力气。”
两人并肩坐到一处,铺开那张描画了太多次的草图,仔仔细细对过每一个细节。
祝子安在此事上极为细致,于计划的每一个节点都安排了相应的人手,最后还想到了一个极为巧妙的对敌之策。姜葵已经没什么意见了,对他的安排只一应点头,偶尔指出几个细微的错漏。
直到炭火都快烧尽了,柳清河从一楼上来,为他们换上一盆新炭。
姜葵在满室的暖意里渐渐困了。她听着沉闷作响的炭火声,倦倦地耷拉着眼睑,疲惫的感觉一点点涌了上来。许是因为炭火太热,她居然有微醺的错觉。
身边的人离得她很近,低着头,神情认真,握笔的手指偶尔停一阵,又继续沙沙写起来。他思考的时候,以指节轻轻抵着下巴,头顶一盏珐琅小灯的光投在他的眉眼间,不动声色地垂落下去。
她歪着头,忽然说:“祝子安,我好累。”
“嗯。”身边的人轻声作答,“我知道。”
“我想睡一会儿。”她懒洋洋的。
“嗯。”他说,“我叫你。”
那个嗓音低沉,压在喉咙里响起来,温和又动听,含着一分沙哑,一分沉静。
她小声说:“我……可以靠着你睡一会儿么?”
作者有话说:
注:《石氏星经》:“宦者四星,在帝座西。”(转引自《唐六典》)
第51章 青楼
◎干正事。◎
空气安静了一瞬。
身边的人顿了一下。
“嗯。”他轻声说。
有一根咬紧的弦, 绷了很多年,忽地松动了。
于是她闭着眼睛,慢慢地靠在他的身上。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轻得像没有重量, 温软的发丝蹭到他的耳垂, 带起一点柔和的风。
有一缕白梅香飘到她的鼻尖,她闻了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他知道自己身上冷,怕她被他的体温冻着, 倾身拨了那个炭盆过来, 放到她的手边。她居然嫌热, 迷迷糊糊地推开了,只要他的肩膀,不许他离开。
“江小满。”他又好气又好笑。
她已经睡着了,一张恬静的脸像小猫似的乖张。他拿她没辙, 只好规规矩矩地坐着, 任凭身边的少女靠在他的肩头睡去。
毕剥作响的炭火声里, 暖意一寸一寸地攀升。
他偏过脸, 望着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也很累的。” 他悄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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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点打在书坊的瓦当上。
一树杏花忽然绽放,雪白的花瓣随着雨打纷纷地飘落, 浮在小街上一层浅水中。
深秋一夜转暖, 民间称这种天气为“十月小阳春”。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陡然升高,满街花树误以为春天到了, 就会在秋日里二度开花, 一夜之间繁花盛放如云。
姜葵推开了窗, 恰有一泼雨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人一把拉了回来,摁着坐下在蒲团上。那个人以指节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弹得她闭上眼睛。一个含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回来,坐好。”
“你快一点。”她不耐烦道。
祝子安在她对面坐下,解开缠在指间的白麻布,双手托起她的脸,轻轻掰过来些许,令她正对着他的眼睛,而后开始为她易容。
两人在书坊休息过一夜,即将出发前往平康坊,去救被挟持的冷白舟。他们要去的是青楼烟柳之地,祝子安决定把姜葵易容成男子模样,扮作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
那双冰凉的手飞快地经过她的脸颊,像一阵似有若无的风。等她睁开眼睛,他已经在指间缠回了白麻布,低着头笑道:“打扮好了,取面镜子给你看看?”
姜葵托着铜镜,照了照被他易容过的脸。那是一张少年的脸,骨相秀气,眉目婉约,白玉般的脸,点漆般的瞳,从中依然能辨出她自己的容颜,英挺中含着一丝妩媚,犹如一柄长剑盛放在繁花里。
她忽而感叹:“倘若我是男子,大约可以出将入相、上阵杀敌吧?”
“你是女子也可以。”祝子安认真点了下头,又转到她身后,漫不经心地问道,“帮你束发么?”
“好啊。”她懒洋洋地答。她不善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