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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放在烛火上烫了烫, 涂鸦般的大小符号渐渐显露了出来。

她把藏在木匣里的那本小书翻出来,在书案上铺开一张宣纸,对照着书上的文字与纸上的字符,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祝子安的信。

祝子安回了一封长信。他支持姜葵的大部分猜测, 也判断岐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温亲王谢珩或者皇太子谢康本人, 并认为岐王与白头老翁之间达成了某种合作。

但是对于究竟是何人想要在大婚前暗害姜葵这一点, 他回复了一句“此事疑点颇多”,字里行间体现出某种犹疑,似乎认为岐王未必是幕后主使,但白头老翁必定参与其中。

他还详细写了近日来追查白头老翁之事的进展。这名新秀中间人藏得极深, 应当是宫廷中人, 能凭借权势来掩盖行踪。另外, 此人很可能参与了这些日子里南乞北丐之间的械斗冲突, 隐隐试图侵占蒲柳先生的势力范围。

信里,祝子安对白头老翁的敌意极大。姜葵几乎可以想象这个人在说出“誓要击败此贼”这类话时的挑衅神情。

她忽然有点想看一看。

其实书信交流才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相识的八年里,他们总是或隔着信纸、或隔着屏风, 从不相见也从不靠近, 是彼此最为亲切又最为陌生的密友。

上个月以来,两人连续会面了好几回,这反而是一种异常现象。

即便在一月内如此频繁地相处, 他们之间却唯有两次真正的相触, 一次是在马车里她一把握住他抬起的手指, 另一次是在陵寝里他轻轻捂住她的耳朵。

在大婚后的那个夜晚,两人默契地恢复了彼此间的距离。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像被雨水冲刷洗净了,他们重新变回最重要的挚友与同伴……其实,他们也根本不曾突破过这种关系。

于是,那个“想要见他”的念头只是很快地闪过,被深深埋入不曾明朗的心底。

姜葵收好那封信,捧起一叠整理好的文书,乘小轿前往蓬莱殿见棠贵妃。

她在整理东宫文簿账册时遇到了一些难题,谢无恙在此事上全然不通,给不了她什么帮助,因此她计划向棠贵妃咨询建议。

蓬莱殿内,沉香淡淡,棠贵妃梳了一个慵懒的发髻,斜斜倚在美人榻上。她微笑着,可是神色间隐约藏了几分憔悴。

“小姑,”姜葵关切地问,“你近日可好?”

棠贵妃有些疲倦地揉着眉心:“只是害喜略有些不适,隐瞒怀孕一事实在辛苦。我一时间寻不到信任的御医,能为我调理出合适的去子药。”

姜葵愣了下:“在太医署不是有一位郑太医常为小姑看脉吗?”

棠贵妃轻轻叹息一声:“后来查出,在我的避子汤里做手脚的,正是此人。”

“怎会如此……”

“此人也是无奈,裴太后以他的妻儿性命作为要挟,换一次在御赐汤药里动手的机会。”棠贵妃摇头,“他对不住我,在我怀孕之事上守口如瓶,至今只有我最心腹之人知道我已身怀龙种……趁着无旁人知晓此事,我还来得及去掉这个孩子,挽回局面。”

“然而,”她叹息,“太医署内再无可信之人。”

姜葵想了一想:“小姑,我认识一人,极善医术,或可帮忙调制一份去子药。这样一来,就不用惊动任何宫里人了。”

“你说的是何人?”

“此人姓沈,坊间都唤他沈药师。”

棠贵妃眸光微动,似是忆起了一件往事:“姓沈……十数年前,太医署内曾有一位妙手回春的御医,也姓沈,名清,字子澹,于八年前致仕离宫,再也没有了消息。小满,你确定此人不参与宫廷之争?”

“江湖规矩,不问来处。”姜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但确定他是可信之人。前段日子,他曾医治过我的一位友人。”

“好。”棠贵妃颔首,“那要麻烦这位沈药师了。”

谈完此事,姜葵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向棠贵妃征询管理东宫庶务的建议。棠贵妃一一听完,耐心地指点了她,最后隐隐有些忧心地说:“小满,既然有人能在我的蓬莱殿里动手脚,你是否想过,这些年里,很可能有人在东宫动过手脚?”

姜葵缓缓点头:“我正在暗查此事。小姑是怀疑,谢无恙的病可能是人为?”

“可能。”棠贵妃慢慢道,“皇太子身患寒疾、寿不过二十的传言,始于敬德五年的那场秋日宴。”

“那晚,他在席间失手打翻了酒樽、旋即昏迷不醒多日,此后宫里传言一度沸沸扬扬,圣上压都压不住。”

“自那日之后,太子党势弱,岐王党崛起。储君不能继位的传闻,由是一直传到今天。我原本以为这话是岐王党放出来的,一直对此传言半信半疑,如今你既嫁与谢无恙,得到了他对此事的亲口承认……想来,圣上必定早已知道此事为实。”

她叹道:“我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圣上愿意培植太子党以制衡岐王党……这样看来,圣上如此信任太子,是因为知道他活不过弱冠,根本不能构成对帝位的威胁。”

“他对亲子,也要如对棋子一般利用么……”她低低地说,思绪渐渐飘远。

“世间真会有注定活不过二十的病么?”姜葵摇头,“我不信。除了地府阎王,谁敢断定他人的死期?”

“况且,这些日子看下来,谢无恙似乎除了嗜睡、咳嗽以外,仅仅是远比常人畏寒而已。我会彻查东宫,查出此病是否人为,然后找到治好他的办法。”

棠贵妃似是被她的神气感染了,重又微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家小满是小福星,你的夫君定能长命百岁的。你嫁与他这些时日,可还算喜欢他?”

姜葵小声说:“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另有一事,小姑要同你讲。”棠贵妃替她理了理鬓发,继续道,“距离谢无恙弱冠,粗算尚有两年。眼前的要紧之事,是下月的秋狩。”

“秋狩?”

棠贵妃颔首:“以往,谢无恙多年抱病,秋狩从来不去。但这是一个献功的绝好时机,不可错过。我听闻太史令观日月星辰之变,推测今秋将有白鹿出没。白鹿乃是帝王祥瑞之兆,若是有皇子能猎到白鹿献于圣上,能得一份大赏。东宫势弱多年,此为良机,你要敦促谢无恙,今年不可不去。”

姜葵应了她:“好。”

“还有,”棠贵妃迟疑了一瞬,似是在斟酌措辞,“我有一句话,须得你帮我传给谢无恙。”

“是什么?”姜葵眨了眨眼睛。

“请他不要插手。”棠贵妃低声说,“无论发生何事,都请他不要插手。我在做的事情,他帮不了什么。”

“小姑……你要做什么?”

“别问。”棠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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