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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意之坐在办公椅里,脊背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执笔抒写,字迹俊逸好看。
若是给这画面一幅特写,估计主任这套廉价稿纸和水笔都能提价十倍,迅速卖空。
闻言,他眉峰又微蹙了下,抬头看一眼刘主任,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那时比现在更多些少年气,冷峻眉眼带些锋利,凉凉地瞥过去,有种碾压阅历的气场。
但那锋芒,也仅是一瞬。
他旋即收回目光:“都是我的责任。”
顿了顿,看向简亭灵,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润了些:“和别人无关。”
“别老想着给别人担责任。”刘主任睨了简亭灵一眼,这才爱怜地看向柯意之。
“我当老师这么多年了,你俩什么脾性,什么人品……”
柯意之忽地停下笔,极凌厉地看过去一眼,语气清寒:“刘老师。”
没叫主任。是提醒她在做主任之前,更是一位教书育人的长者。
“咳,”刘主任掩饰着干咳了几声,仍不改话头,“总之,不同的学生会干什么样的事儿,我心里门清。”
简亭灵冷笑了声,更打定主意,这检查她一个字儿都不写了。
生命苦短,她要拿来做值得的事。
她偷偷看向柯意之。
暮色吞噬夕阳,少年眸间清亮。那漆黑瞳色里,又矛盾般有着清醇的白。
从很久以前,她就觉得,他是个能将黑与白都融为一体的人。
寂寥而纯粹。沉默却清澈。
黑和白都是干干净净的好颜色。
却都,没有光彩。
她咬了咬笔头,面对着面前稿纸,忽然灵光一现。
水笔自由自在地驰骋在淡绿稿纸上,绘出一串不羁的符号。
她要给他,写一束光。
-
简亭灵从回忆里苏醒,跟看老朋友似的,将那张稿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其实她的符号体系这几年已经进化许多,这纸上的一些内容,连她本人都得反应一会才能识别出来。
“可是,我不是把它扔了吗?”
她写完后,便将旋律记入了脑海,这张初稿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简亭灵细致地抚摸着纸上已看不清楚的皱痕。
想必是后来又被细心地压平,且持续了很多年,这些皱痕才得以淡化。
满室书尘里,柯意之唇际含笑,温声道:“你那也叫扔了啊?”
分明是揉成团后,往桌上一放,就示威般地离开了。
就差没亲笔留几个字:
[这检查,我不写。这涂鸦,您笑纳。]
简亭灵想起来还是有点余火:“她一直就看不起我,我才不要对她毕恭毕敬的。”
她气了一小会儿,忽然回过味来。
“不对啊,这张稿纸既然在你这,她当时岂不是以为,我什么都没干,直接溜了?”
她绝望地抱住头。
“那个灭绝师太最喜欢对犯错的学生不依不饶了——她后来居然没找我麻烦?”
柯意之笑意更深,敲一下她脑门:“知道人不好惹,还挑衅?”
简亭灵:“可我当时真的很不服气。”
柯意之看她一会儿,捏捏她气鼓鼓的脸:“我知道。”
顿了顿,又道:“但当时马上就考试了,我怕她被你激怒,做出更干扰你心情的事情,所以——”
“我模仿你的笔迹,又写了一份交差。”
简亭灵忽然觉得,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冥冥之中,自有阴差阳错的宿命感。
就像八年前的那个夏日。
他们彼此都还不熟悉,她却为他站上天台,而他为她担下责任。
也是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
在同一本稿纸里,他细心地模仿她的字迹。
而她,则写下了,想送给他的歌。
-
很快到了傍晚。简亭灵实在不好意思在柯家老宅住下,悄悄和柯意之说想要回去。
和柯沐平告过别,两人便带好东西,来到玄关处。
简亭灵单脚站不稳,换鞋时却偏不扶专用的把手,而是扶着柯意之。
柯意之也就笑着,将她扶得稳稳的。
她曾经多倔强刚硬,可现在学起撒娇来也是飞快。
比起学着独立,人的天性可能就是,更倾向于在爱意里温柔舒展。
就在这亲昵的当口儿。
忽然,玄关处响起门铃声。
这声音突如其来,简亭灵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柯意之。
他脸色不自觉地沉下来,眸间泛起一层阴霾。
她小声叫他:“意之?”
柯意之锁紧眉:“走吧。”
这——
简亭灵觉得十分尴尬。
这怎么走?来的肯定是他家里人。毕竟柯意之没有叔伯,这个时间也不会是客人上门,那来人就只能是他父母了。
难道,他打算当着父母的面,牵着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女朋友,直接从老宅一走了之?
她正纠结,管家已听到门铃声赶过来了。
老管家是个人精,一眼看透这其间的弯弯绕绕,十分体谅地看了一眼简亭灵。
然后一步跨过他们,把门打开了。
他毕竟还是效忠于柯家老爷子。
门外站着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中年男人穿着考究,长相却平庸;女人气质秾丽,一身华贵。
他俩中间那人年近三十,继承了父亲的平庸容貌,一身名牌也盖不住身上朴素的敦实感,想必就是柯谨行了。
三人正有说有笑,直到门一打开,三脸僵硬。
“介绍一下,这是哪位啊?”
五人在会客厅坐了良久,柯母才开了口。
她目光绕简亭灵转了一圈,矜持地抿了口茶:“意之带女朋友上门,怎么只给爷爷看,不给爸妈说一声?”
“你们不是忙着给哥装修婚房?”柯意之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的事情,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桌子挺长,柯家三口亲昵地一齐坐在对面,简亭灵和柯意之坐在遥远的另一头。他这个当儿子的,甚至比她这个外人坐得还远。
“说什么呢,当着外人,也不怕人笑话。”柯母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圆场,又将目光转向简亭灵,“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呀?”
简亭灵抿了下唇,大大方方开了口。
“我叫简亭灵,父亲是简玉澄。”
又是三脸震惊。
柯父的脸色直接大变,瞪了柯意之一眼,唰地起身离席,连个场面也不继续装了。
柯谨行讪讪喝了口茶:“许久没听说过简先生近况了,敢问现在哪里高就啊?”
简亭灵笑着说了父亲现在就职的公司。比起昔年的家族企业,规模确实小了好几个档次,职位也全然不比以前。
这下柯谨行也有些绷不住笑脸了。
柯母已玩起了手机,长长的漂亮指甲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