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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酒酣耳热,得意快哉。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仔细回想起来,那夜徐京墨看他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忧思。那时候,他未曾看懂。
萧谙一想,就觉得心口绞痛,他将小章紧紧捂在心口,哑着声音低低呢喃着:“哥哥……”
他靠在床头,缓缓呼出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只香包。这是他从徐京墨书房中一同取回来的,想来是徐京墨会随身带着的东西,散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萧谙打开香包,想将血玉私章放进去,可一打开束口,就有东西掉了出来——萧谙弯腰拾起,发现是一捆混杂的青丝。
两缕发丝打成死结,不可分离,是为结发为夫妻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萧谙忽然想通了这缕发丝的来处。
在徐京墨被下狱前,他与徐京墨做过一笔交易,以放了徐京墨表弟为条件,与徐京墨春风一度……或许就是雨露期两人痴缠在一处时,发丝在不知不觉中缠在了一起。
他记得自己那时混乱的心情,他愤怒于徐京墨对此事随意的态度,也妒忌那个被徐京墨选中的乾元,更痛恨自己不是徐京墨的选择,最终才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半是强迫半是威胁地同徐京墨做了那事。
在萧谙看来,那夜对于徐京墨来说,不过是一场不情不愿、被逼无奈的交易。
可徐京墨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场“交易”中,割下了两人的发结,珍而视之地放入了贴身的香包之中,最终小心地收在了书房之中呢?
徐京墨分明是情难自控。
待萧谙看明了这份心意,一时间,他心神俱颤,仿佛万箭穿心。
他一直以为徐京墨不爱他,或者说不够爱他,为此闷闷不乐,多生怨怼。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惊觉,徐京墨早就将其能给的全数给出了,是他一直以来漠视不见,只活在自己的猜测中,不愿相信一颗已经捧到面前的真心。
他简直有眼无珠,大错特错。
萧谙捏着香包,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就连他自己,也在此刻为徐京墨鸣起不平来。
…………
自从去过徐府后,萧谙便增派了人手去寻徐京墨,他遍寻不得,三魂七魄都好似跟着走了,只留一具空壳在此。
白日里,皇帝仍像平常一般上朝、廷议、批折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极少数侍奉的宫人才知道,无数个夜里,皇帝寝宫中灯火久久不息,时常传来细微声响,想来应该是连着多夜未曾睡下。
这样熬下去,任是谁都受不住,眼见着皇帝面色越来越差,心情也糟到了极点。
这皇宫的主人阴郁不快,皇宫也跟着罩在一层阴云中,连做事的宫人们都被压喘不过气来。不过好在这几日皇帝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宫中,听说是去各个佛寺中求神问佛去了。
萧谙心中有悔、有愧,更有数不尽的迷茫,他病急乱投医一般,在各个佛寺中辗转祈求,上京有些名气的大小寺庙,几乎都去过了。
金尊佛像前,天子低下高贵的头颅,屈膝匍匐于地,祈求漫天神佛,再许他一个重逢的机缘。
当他拜到喜霖寺时,已是暮色将合,黛色苍穹下,残存着一抹火红云带,远远看去,宛如一抹血色横斜在天边。
皇帝来礼佛,寺庙自然是要对外关闭,避免有人冲撞天子。
寺内十分安静,甚至连僧人都见不到,唯有一只杂色老猫卧在台阶旁,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一行人脚步都放轻了些,绕过它进了寺庙正门。
喜霖寺以求姻缘灵验而出名,在院中设立有一块巨大的石碑,足有两人多高,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人名。
萧谙踏进院中时,正有一小僧正站在后面不停动作,好似在用刻刀刮擦着什么,石碑被擦出尖利的声音。
方丈见了他,立刻变了脸色,还未等方丈开口,萧谙先一步上前,问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僧朝皇帝行了个佛礼,恭敬答曰:“回陛下,我在替一位施主消除尘缘。”
见皇帝面有不解,方丈接话道:
“陛下第一次来喜霖寺,可能有所不知,喜霖寺中从百年前便供奉有月神,在此处设立了三生石。若有求愿者想要与对方来世再续姻缘,便可将名字刻在此石碑上,向月神祈愿。”
萧谙点了点头,抬脚绕行到小僧原本所站的位置,见到有一个被刻刀抹得只剩浅浅痕迹的字,看不大出形状。
但当萧谙看到后面那个字,他不由趔趄了一步,剧烈的痛楚涌上心头。
他认得,那奇怪的形状,是一个徐京墨自己造的字——上半部分是个音字,下半部分则是用其他文字书写,看起来字形像是一只小狗。
有一年徐京墨到处在外治灾,有半年多的时间都不在京中,萧谙甚是想念,写了很多信给徐京墨,但都没有回音……直到有一天,萧谙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封上只写了这个字,萧谙拆开一看,才知晓原来是徐京墨怕犯了忌讳,特意自己造了个新字,这样就算落入他人手中,也不会被人拿住把柄。
只不过,这封信写得着实可恶,字里行间都带了些逗弄的意思,看得他羞恼至极——写成什么样不好,偏偏就是小狗的样式,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想起这些往事,他喉中涌起一片腥甜,伸出手去触碰那处几乎被磨平的字,一遍一遍地摸着,终于确认了,那是一个“墨”字。
徐京墨……曾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了三生石上吗?
那样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人,也生出过只敢向神佛诉说的心思,有过与另一个人三生不散的愿望吗?
徐京墨曾说过,他不信神佛,可仍旧在此处许下了愿望……这里凹凸不平的痕迹,每一道都在诉说着那个人是如何深刻地爱过他。
“是他……是他……”
萧谙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抓着僧人的衣服质问道:“他给你来的消息,对不对?你知道他在哪里,告诉朕,告诉朕!”
小僧被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害怕地道:“我不知道……只是有人送了信来,我也是照信上所说办事。”
“信呢?信呢!”
小僧匆匆去取,递到了萧谙手中,信中寥寥数语:
「当时年少狂妄,信手许下来世之愿,是我之过。如今我已醒悟,后悔溺于情爱,还请师父务必帮我将痕迹抹去,消了这来世的孽缘。」
萧谙捂着胸口倒退两步,喉间的腥甜喷涌而出,溅在了这封信上,将纸都洇透了。
身旁人立刻惊慌地叫起来,萧谙抬手胡乱抹了抹下巴,弄得下巴、前襟都是血色,他却只看向小僧,偏执地说:“你骗我。”
“他怎么可能后悔,他不可能后悔……他是爱朕的……他舍不得的……”
徐京墨竟连走了,都要抹去这最后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