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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推窗,便见满目的山脉都变苍白,冬日让郁郁葱葱的沉章园也陷入枯萎,色调黯成一道模糊障眼的灰。
钟逾白手里的财经杂志换成了时尚周刊,他极少关注的一个领域,为看看新闻标题里一个个醒目的赵字。
逼良为娼、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只手遮天。
什么用词都有。
这回是真满城风雨了,她闹的。
窗外满山的雪,雕花的窗棂虚掩,室内用药罐煮药的烟气正缓缓地流出去。
徐妈推门走进,给钟逾白禀报门槛外的消息:“赵航又来求情了。”
她转达赵航的需求。
上一次求的,是叫他拨款。
这一次求的,是叫他放一条生路。
“生路?”钟逾白闻言,淡淡出了声,没任何语调,听不出是疑惑或是讽刺。紧接着他将册子合上,缓慢地搁置一旁,抬起眼看向徐妈说道,“不必理会。”
他坐在扶手椅中,手臂自然松弛地垂落在扶手,另一只手端红茶,瞥一眼药罐顶上袅袅涌出的青烟。
“好的。”徐妈应了一声,“那我不回了。”
她说着,又递过来一只长木匣,“对了,您要的东西,刚被送过来。”
钟逾白起了身,到徐妈跟前,将木匣展开,见里面躺着的精美头饰。
一只红玉簪子。
他请人按照她的设计图把宝石切了出来,做成了蝴蝶簪。
这种饱满的红色做簪子不大多见,显得凌厉尖锐。纪珍棠那时候尽力给他解释说,是配婚服啦,都是红彤彤的嘛!紧接着又耐心讲概念,钟逾白便明白了这只蝴蝶的寓意。人家想着古典美,她想着反封建,想着要自由。
“她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
从小如此。
钟逾白望着手心里的红玉,莞尔笑着,有几分唐突地讲出了一句心里话。
徐妈懂他的心思,点着头,附和说:“很可爱。”
她指着簪子上的蝴蝶。
但他理解成了夸人,应道:“是。”
这一日,纪珍棠下午来时,有了通行证,沉章园架得高高的门槛为她放开。
她穿了一双厚底的雪地靴,吱嘎吱嘎踩着雪飞快过来,脚步几分活泼轻盈,在温室里浅憩的男人隔着大老远就听见,慢慢地掀开了眼皮。
她到钟逾白待的茶室门口,站在廊间,蹬了两下地,抖抖羽绒服帽檐上的雪,把身上掸干净了,纪珍棠探进半边身子,她将手放嘴边扩音,调皮地压着声说:“我来找你们的园主咯。”
她扶着门框,上半边身子往里面斜进来。
很皮。
钟逾白背对着她,正舒适地坐在椅子上休息,他穿件黑色的薄毛衣,长身松懒,从背后看,肩颈的线条宽阔优越。闻声,男人唇角轻掀,倒是没回过身,只轻道:“外面不冷?进来暖和。”
咔一声,门被她关上。
纪珍棠进来往冰凉的手心哈气,见这偌大茶室只有钟逾白一个人,便不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茶,迫不及待要给他讲经过。
“事情解决了?”钟逾白起身,走到桌前,在她的桌子对面坐下。
“狠狠曝光他,首战告捷。”她得意地一笑,灌一口热茶,瞧一瞧顶上的中央空调,话锋一转,“好暖,我能把外套脱了吗?”
“随意。”他说。
她今天穿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中规中矩款式,没什么特别,但被她雪里染过的一张纤尘不染、白里透红的脸衬得很高价。拉链被刺啦一声扯下,里面略显修身的毛衣露出,领口被她扯了扯,又抖落下几片雪。
纪珍棠说:“我刚刚来的路上躯体化发作,好严重呀吓死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最近这个事情搞的,本来都好了一阵子了,都怪赵斯齐。”
喃喃自语吐槽着,她松开紧拧的眉,接着给他汇报:“特别可气的一件事,我不是把视频发出去了吗,我们老师还找到我,安抚我说已经结束了,叫我把论坛里的帖子删了,我说,我就不!”
她叉腰,气鼓鼓,“凭什么删呀?簪子本来就是我设计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曝光坏人有什么错?”
说完,看他,要认同:“对吧?”
钟逾白淡笑,点头:“不删,没理由。”
纪珍棠点头如捣蒜:“就不删,能耐我何。”
她往杯子里丢了几个枸杞,晃一晃,将几颗干燥的红点浸湿了,又说:“诶你知不知道,钟珩很爱玩,总是去一些风花雪月的场所,赌牌喝酒呀什么的。”
钟逾白眉梢轻抬,不知道她提这个用意是什么,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纪珍棠并没察觉:“跟你待在一起呢,就喝水,喝茶,喝药,打打麻将,或者看看仙女跳舞,附庸风雅。”
钟逾白道:“不好吗?”
她转转杯,瞧瞧他,没说话。
他紧接着说:“那些地方,一股浊气。”
这八个字,怎么竟然让她听出一点不忿?
很反常,能够听见钟逾白批判起什么。哪怕没有挑明,这样的语气出现在他这里,已然足够尖利。
纪珍棠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他没注意她促狭的笑,只说:“喝茶利于清净,养身。”
她点点头:“当然,也不错也不错。”
钟逾白不响。
纪珍棠继续说:“对了,说到钟珩,你的小侄子,其实我挺烦他的,我室友说我是他的白月光。我真讨厌白月光这个词,被一厢情愿的深情驾到高处,谁要当?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人呢心倒是不坏,还是有几分仗义在的,那天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我还不知道怎么抽身呢。”
隔一张八仙桌,钟逾白侧坐,留给她一张温润如玉的侧颜,她说着,瞧着他微敛的长睫。
他听得很平静,没有打断。
等她讲完,才回应一句:“不提这个。”
钟逾白说罢,室内的药材气味提醒他某件要事,去提药罐,倒一点药给她:“煮了一天,火候适中,应该好了。”
纪珍棠不敢置信,挑眼望过去,杯子里浑浊的药,看着就觉得苦涩:“这药怎么还要你亲自熬?”
“收钱办事的人,总觉得少些诚心,许多时候觉得看不出破绽,于是想着大概大概,糊弄过去。”钟逾白放下药罐,说出不请用人来做的理由。
随后,将杯子徐徐地推到她面前。
“这样说,你有诚心?”她笑问。
他说:“对你,不能更诚了。”
“……”
她吹吹药,用手指抵着杯沿,轻轻摩挲,顺便暖手,望着玻璃窗外的水榭亭台,又想一出是一出地散漫扯起话题:“我记得我当时第一次来,哦不,是第二次,方茉就站在那个台子上跳影子舞,天仙一样。”
纪珍棠伸手指着外面。
钟逾白没随她指的方向看,望着她的眼睛,问:“舞好看?”
她说:“好看啊,仙死了。”
他不假思索:“想看的话,我请她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