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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披肩裹在手臂上,随后笑起来:“大老板,能不能体恤一下平民百姓呀,我现在胆战心惊。”
钟逾白不回答,却生硬地加入一个话题:“在话剧社里,有没有演过莎翁的戏?”
“哪一部?”她问。
“Hamlet,里面有一句词,很有名气。”他看着她,柔声说道,“你是万物的灵长。”
纪珍棠微怔,随后乱七八糟地红了脸,低头咀嚼。
她记得这句台词,但似乎主语不同。
原句是,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她不知道他是记错,还是故意的。
把莎翁千古流传的精髓思想,讲成了一句缠绵悦耳的情话。
——你是万物的灵长,所以万事万物都不及你珍贵。
餐后,钟逾白把她送到落棠阁,在街口的海棠树底下,车停下,他陪同她往弄堂里走。
纪珍棠收紧大衣,腕上挂着披肩的包装,一脸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忍住,偷偷向他透露了自己的品牌名。
“Begonia,这是海棠花的一种。”
说完后,她露出一种羞涩的,又有点小喜悦的,孩子气的笑容。
二人驻足在店铺的风雨灯前,虚掩的门里投出光线,细细长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的中间。
钟逾白低头望着她的笑面,问:“有什么寓意?”
纪珍棠娓娓道来。
“我妈妈是星洲的华侨,外婆也是华侨,外公是去那边做生意的法国人,外婆和外公过世得很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所以妈妈一直以来过得很辛苦,但是妈妈现在苦尽甘来,也遇到了真心诚意对她好的人,虽然那个男人穷穷的。妈妈跟我不一样,她一点都不物质,而且她很容易满足——哎说偏了。”
“这个牌子是因为,妈妈说外公很喜欢中国的海棠花,所以她就给我的中文名取了棠这个字。这个单词是秋海棠的意思,这种植物是在星洲也有的,每年妈妈都会用这个花祭外公。”
他想了一想,抓了个不一样的重点:“会法语?”
纪珍棠说:“有选过课,但不瞒你说,我的水平很烂,选修课只去了两节,去的两节正好老师都在放电影,期末整个课程成绩都挂掉。所以我到现在也只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借过这种很简单的——哦,还有一句,Je t’aime.(我爱你)”
她笑眯眯地讲完,倒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转念觉得他应该听不明白。
然而钟逾白却出其不意地接了一句:“那我比你强一些,多学会两句。”
她神色惊喜,连忙用双手揪起两边耳尖,做出在洗耳恭听的姿态。
钟逾白也为方便她听清,轻微欠身,凑近她耳垂,嘴角带一点点绅士风度的笑意。低醇的嗓音混着细细沙沙的风声,被吹进她的脑海中:“moi aussi.bébé.(我也是,宝贝)”
风彻底把落棠阁的店门阖紧,那道泾渭分明的光线便也一瞬消失了。一排小窗格子里透出的昏黄光影,让人的影子压着影子,彼此交织。
弄堂的深处,被填满赤色的古旧砖墙,经过百年岁月洗礼,布满战火与繁荣的痕迹,最终这里一切趋于陈旧与平凡。
唯有此时,在黑夜里肆意流淌的情愫是崭新的。
他的身上,食物的气味褪去,烟草的气味也褪去,只剩漫长的香水后调,如陈年的橡木,弥漫的醇厚红酒,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却让她一点一点地沦落,浸入这凛冽又温暖的夜。
明明很熟悉的音节,但她脑子生锈,反应慢半拍,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他切回中文,微笑说:“意思是,晚安,做个好梦。”
第28章 第 28 章
◎爱是吸引,不是交换◎
晚风、光影与寂静的夜, 组成一个像文艺电影般曼妙而隽永的长镜头,在慢动作的最后一秒,纪珍棠骤然想起了这两句短语的意义, 尤其后半句的发音bb,压根不需要思量,只不过醉在他的眼睛里, 晃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想起来这句全球通用的宝贝。
暧昧值在此刻滑到了顶峰。
而等到她迟缓地领悟,再慢慢地脸红耳热, 钟逾白已经默认她是真没听懂了。
错开的表达和会意, 让她好似躲过一劫。
“那我进去啦, 拜拜。”她撑出一个笑意,跟他挥手。
家里亮灯, 显然有人。
纪珍棠方才都忘了避, 一推门就见姑姑坐在缝纫机前面, 纪心荷抢在她前面出声:“怎么才回?不是说出去溜达一圈, 到哪里白相去了?”
纪珍棠嘴巴张成“o”字,反应迅速,推门进屋, 声调扬着, 努力俏皮:“路上见到个朋友,就出去吃了个饭。”
纪心荷踩缝纫机的脚停下:“你什么时候和大老板做朋友?”
纪珍棠哑口无言, 音色虚下来:“你……看到了?”
纪心荷眼没抬起,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今朝不回来。”
配合着这句话,她突然觉得姑姑这笑意冷飕飕的, 有点嘲弄意思。纪珍棠愣在那里, 慢半拍, 回过头慢腾腾把门关上。
“我们去吃了海底捞。”她如实交到。
纪心荷说:“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说着,她再次停下脚下的动作,看了眼纪珍棠,意味深长。
“不明白什么?”
“你想要什么?哪里不知足?”纪心荷问她。
纪珍棠,哽了哽,说:“我不知道。”
她看着姑姑,用一副挺无辜,挺无暇的眼神。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没有虚与委蛇,这话也是答给自己听,她摸不明白自己的心,而后又道:“我很喜欢他,不过可能算不上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只是一种好感,我觉得他很优雅,也体贴,可能这一份好感维持久了,也慢慢地演变成心动,只不过你现在问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纪心荷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出声,字字犀利:“你觉得合适吗?”
明明姑姑也没说什么,纪珍棠莫名委屈:“我不要你教我。”
纪心荷皱眉:“我教你什么了?”
纪珍棠:“教我不要贪心,教我不要接受别人好意,教我什么样的人可以接触,什么样的人不该!”
她不受理智掌控,让情绪脱缰,难听的话说出口,恓惶地想,她是真的被惯坏了,会顶嘴了,变得无法无天,横行霸道。
纪心荷冷笑一声:“明明我什么也没说,你别是心里有鬼。”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什么也没说,你的脸上什么都写了!”纪珍棠一吵架,泪失禁严重,眼眶变红。
“莫名其妙!”
纪心荷说这话时,纪珍棠正在火速往楼上跑,用手背蹭眼角的水汽,这莫名其妙的嘴战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但纪心荷偏又气不过,讽了一句,“看不惯我,那你让男人养着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