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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

“一箭双雕——一箭双雕——舅父一生都是他人手中刀, 到了最后也不免再被金陵利用一遭——”

“方贻之已经来了——舅父……你我还要同他争么?”

疯癫的高呼正是灭亡前的癫狂,他的双眼是前所未有的亮,一瞬好像又成了过去盛宠加身的秦王殿下;钟曷本是目眦欲裂,听到“一箭双雕”四字后却是不怒反笑, 他远远望着烽火中那根本看不清面目的故人,低语道:“他人手中刀……”

“我与他都是刀……”

“却焉知……本王会先于他而断呢?”

“三哥……”

城墙之下血流成河, 方云诲在阵中与方献亭一同远眺,神情同样十分凝重。

眼下长安的确兵力空虚、守军约不过八千之数,然昔日都城岂是等闲?城坚池深易守难攻,他们长途奔袭不便携带攻城重器、如今强攻两日损兵折将也未见多少成效,而眼下钟曷卫铮是背水一战、誓要与城共存亡,若真是拼了命死守、恐怕七日内……

他有些犹疑,方献亭的目光却只看向高墙之上那一抹刺目的明黄,故人脸孔同样浮于眼前,他与那位昔日的友人该有十年不曾相见了;只是烽火之中一切光影都模糊,唯独日暮时分鸣金后渐开的城门最是清楚,一人一马自城中缓步而出,钟曷高居城楼之上的叫嚣也随风传至三军耳中。

“与君别来数月,却不知方侯缘何变得这般怯战?一味藏身于后坐视他人效死,恐怕也非方氏一族领兵之道罢?”

这是拙劣的激将邀战之辞、欲令他与那单枪独马的出城之将致师,细看去只见对方身长八尺孔武惊人,碧眼、鹰鼻,分明正是突厥精锐出身,想来拓那也不放心将长安交由钟曷卫铮独掌、这才专程另派亲信久驻辖制。

他只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便面无表情轻点马腹缓步上前,答:“钟节使不必巧言偏辞、亦不必借致师之名行缓兵之计,长安陆沉已久,今我既来则必归之于社稷。”

言语平淡无波无澜,却是令在场之众皆为之臣服的威严凛冽,那声“钟节使”最有力道、仍依睿宗朝的叫法而不认什么“摄政王”的名目,不是君主、胜似君主。

钟曷亦觉受辱,不知为何明明自己身在城墙之上却仍有屈居人下之感,他重重一摔袖袍,又冷笑道:“方侯开口句句不离社稷,却未免将那个‘我’字放得太大了——怎么,长安落于我手是所谓‘陆沉’,在你手便是什么‘光复’了么?”

方献亭神情不变,远望对方的目光冷而沉静,道:“拓那尚在潼关以西,都罗亦在洛阳之北,今日已无人能至此救你性命——钟节使,一朝移天易日十年大错铸成,你我周旋无益,未若还是早日渡江去见陛下吧。”

落日的余晖已然降下,在蔽日的乌云尽头隐有一点惨淡的金辉,那一刻钟曷的眼中分明也有悲伤之色,“大错铸成”……也许那四字也曾令他心有戚戚吧。

“‘渡江’……”

他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跌出眼眶。

“方献亭……你不觉得可笑么?”

“天下之大,所有江河都已被我阅尽,却唯独金陵是我去不了的地方……”

“何况即便我去了……你又还能回去么?”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了,狰狞的神情越发扭曲,仿佛野兽看到将与自己同死的诱饵一般亢奋。

“你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所以才将宋澹的女儿带出了金陵!”

“你与她苟且之事是真!也知我此次兴兵另有因由!江南已经容不下你,卫钦的儿子要你一人去担天下之怒——”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还是来了……”

“兔死狗烹得鱼忘筌……难道你不知自己也是要被他们射下的一只鸟?”

他像是感到困惑,浑然不觉自己的言语在长安城下的千军万马间搅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而方献亭的神情始终不变,即便身后的纷纷议论已充斥于耳、即便跟在自己身后的四弟已然脸色大变频频回头张望。

“还是他们没有料错……你果真要拥兵自重独占长安?”

钟曷又继续疯癫地自语,阴霾下的断壁残垣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方戏台。

“是的……是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金陵以为是他们捉住了你!可你亦不甘心为他们所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献亭!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比他聪明,也比他卑鄙!”

他像同时听到了世上最悲伤的笑话和最绝妙的讽刺,豁然开朗的眼前又再次浮现出故人熟悉的面孔——方贺,那个心甘情愿一生为大周卖命的痴人……他费尽心力教出的儿子,却原来只是一个同他钟曷一样的窃国之人!

——不!

他甚至远远不如他!

他钟曷至少敢作敢当无惧世人唾骂!而他方献亭却假仁假义占尽虚名、直到最后才为一己私情将计就计叛尽天下!

“什么颍川方氏——什么至清至正——”

他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中高声嘶吼。

“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空荡的回音在长安城外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盘旋,区区“不过如此”四字却沉重得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喘不过气——事到如今军中上下也对坊间流言有所耳闻,江南皆称君侯与太后有染,此前北伐是佯败养寇、如今出征则是拥兵叛国,如今钟曷也这样说……难道,他们的君侯果真……

“三哥……”

颍川方氏风骨传世,却也因此受制于人,但凡清名被污便成他者口中千古之罪,方云诲已经感到自己身后军心动摇,那些随同他们千里奔袭征战不休的将士可为守疆护民而死、却不愿为上位之人的野心争斗而亡。

方献亭却似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也或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早已经不在意了;对面目露凶光的突厥人已悍然举起了双刀,他亦从副将手中接过沉重的长戟,乘马而去前只回头对四弟浅说了声:“孜行,退后些。”

方云诲哑然,那时听着三哥平静的语气心中也有一瞬划过异样之感——他是驰骋疆场的武将、自不似朝堂上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来得心思活络,军中人的天职只在服从、他又是家中行末早习惯对几个兄长言听计从,三哥是主君、亦是他最敬重爱戴之人,他从未怀疑他对天家的忠诚,即便早知他与宫中那位太后……

小小的惊疑在心中升腾,渐渐又在不安和恐惧中扎下了根——他知三哥已派姜潮和娄风赴颍川保护太后,千机府名义上是在各地平息暴丨乱、可实际却皆为太后所调遣,所以即便前方兵力吃紧至此三哥也不曾动过调神略驰援的心思,宁愿自己……

他的心越跳越快,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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