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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情之后却是苍白的词穷。

“……哭出来就没事了。”

“陛下——陛下——”

西宫之内略有喧哗,是少帝亲至膳房为母后熬煮了粥饭,宫人们都诚惶诚恐小心伺候、唯恐这位祖宗将自己磕着碰着;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料理停当,他又亲自端着向扶清殿而去,一路怕粥凉了走得极快,身后上了年纪的王穆险些便要追不上了。

“陛下且走慢些——容老奴先去殿中通传——”

少帝可不会听他的,心说母后方历丧父之痛、今日一整日都是滴水未进,他又岂能不为之担忧?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他守江山,他已是如今同她最亲近的人了,他不关心她照顾她、又要谁来陪在她身边?

“不必通传,朕自去探望母后——”

卫熹语气坚决,眼中又隐有丝缕要向母后献宝的期待激动。

“你们便在外守着,谁都不许入内打搅。”

左右宫人闻言皆喏喏称是,目送少帝殷勤地手捧粥碗小心翼翼推开了扶清殿的宫门;他入内时见内殿依稀还亮着灯、便试探着唤了一声“母后”,没有人应答,仅有一声闷响隐约从宫殿深处传来,继而又是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些匆忙似的。

他心中觉得怪异、当时却不曾细究,只在外扬声道:“母后,是儿臣来了——”

说着便不等召唤径自向内殿而去,短短的几步意味着多大的危险,当时的他竟是一无所知的。

“母后——”

他看到垂坠而下的床帷,昏黄的烛光隐隐映照出母后的身影,柔婉的模样令人心旌摇曳,他一颗心隐隐的痒、这才忽略了床榻之下隐约斑驳的泥渍和母后应答时微微张皇的语气,只听对方唤:“……熹儿?”

她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刚才哭过,卫熹心头怜惜之意愈盛、已迫不及待要看到她的脸。

“儿臣听闻母后今夜未曾传膳……”

他步步向她的床榻而去,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撩开那一层阻隔的纱帷。

“……便亲自做了些请母后一用。”

宋疏妍与他只有一帘之隔,而方献亭方才未及避出去、此刻亦藏身于她的香枕绫被之间,她一颗心跳得又急又慌,那一瞬什么章法都乱了,只脱口而出:“不要过来!”

她是发了急、语气乍一听有种别样的凌厉,卫熹在外脚步一顿、伸出的手也是一僵,声音无措起来,问:“……母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宋疏妍犹自心乱、直到方献亭的手在锦衾下紧紧拉住她方才微微回神,她与他对视一眼,终于深吸一口气渐渐定心,再开口时语气便静了,说:“不经通传岂可擅入内殿?——你且去外间稍待,母后随后便至。”

少帝在外应了一声、语气多少有些落寞,大约是自己的“孝心”未能即刻换来母后的嘉奖,他也感到些许失望了吧;应声之后悻悻而去,又在外等了半晌方才等到母后更衣而出,他看着她红肿的眼角心疼不已,赶忙又是端茶又是舀粥地照顾起来,母后的神思却似始终有些游离,好像跟他在一起、又好像身在距他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粥还合母后的口味么?”

他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邀功。

“儿臣问过膳房和太医署,在其中加了些红枣胡麻,说是可以补气益血。”

宋疏妍的心思此刻全在一墙之隔的方献亭身上、对少帝所言皆是入耳不入心,只能勉强说两句“甚好”、旁的话一应说不出了。

“至于宋夫人的事……”

卫熹仔细看着她的脸色,又谨慎地提起了万氏。

“她冒犯母后自是罪该万死,但、但朕念着她毕竟是宋公遗孀,为防母后声誉受损,失仪之罪还是从轻发落吧……”

他怕母后觉得不解气、而实际宋疏妍眼中却从来没有万氏一房的存在,此刻她摇了摇头,只淡淡道:“不必责罚,送些赏赐安抚几句,明日宋公下葬……孤也要再去一次。”

卫熹闻言一怔、像没料到她明日还要再去面对宋氏族中那些人,今日他们已然下了她的脸面,在他看来是该狠狠敲打一番给些颜色的;只是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听,此刻也称“一切皆从母后之意”,宋疏妍点了点头、想放下汤匙又不得不在少帝希冀的目光中继续一口一口吃下去。

“朕让人为母后取些菜肴来吧——奔波一整日,只喝几口粥怎么行?”

说着不等宋疏妍推拒便扬声叫起王穆,对方早就候在殿外、也早知少帝会让自己做什么,此刻笑容可掬地领着一众宫娥鱼贯而入,目光却在掠过内殿时有一瞬的凝顿。

——他看到了尚未闭紧的窗扉,看到了凤塌床帏微弱到几不可察的晃动,身在深宫数十载、哪处殿宇按例当燃放怎样的香料都一一记在脑海,哪怕一点味道的区别都将立刻招徕他的注意。

或许……

他微微眯了眯眼,继而不动声色地看向坐在少帝身边的太后,她的美丽与日俱增、依稀更比过去几年多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女子的妩媚,他在宫中如此之久,最清楚一些微妙的变化因何而生……

“陛下当心些……”

他笑着为少帝挽起衣袖、不愿见他在此地沾上什么脏东西,躬身退到一旁时神情又渐渐冰冷下去。

望向宋疏妍的眼神……若有所思。

第151章

而在尚书令宋澹意外病故之后, 整个金陵的政局便难免随之一改。

仁宗驾崩前曾于遗诏中委任五大辅臣,今五去其一仅存其四、洛阳金陵二派之均势自然要受不小的冲击——朝野上下默默观察许久,皆揣度当今太后会否让自家叔父填先父的缺, 结果等了数月尚书令之位依然空置,方知这位有实无名的女君当下暂无抬举母族之心。

而江南各世家豪族眼见她用刀活生生将自己的娘家捅了个半死, 便明白自己绝无可能侥幸得到什么法外恩赦, 于是只好一个个挥泪扼腕吐出过去百十年侵吞的大量土地田产、又依户部所点东拼西凑如数上缴赎款,不出三月朝廷便收足了一百五十三万七千六百余贯,约合太清末年全国一季的赋税收入。

而在现成的赋税财款之外,更大的利好却在土地重新分配后带来的民生安稳——自江北大量迁徙而来的流民百姓终按人丁数目分得良田, 原先困扰朝廷的安置问题得到了有效的解决, 各地民乱渐平、总算是没有再爆发什么成规模的冲突。

与此同时, 当初太后亲自在制科中遴选的几位新官也都没有让她失望,除了许宗尧清查土地人口卓有功勋之外、留守金陵任从三品户部侍郎的贾昕亦表现得可圈可点, 他在南都城中破半数坊墙、又将每日宵禁时间缩短整整两个时辰, 大大利于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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