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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听不得有人说他半分不好,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你还能再留多久?”
她索性把话岔开了。
“……一刻钟总可以吧?”
他察觉到她的不舍,应声时在她眉心落下怜爱一吻,两人静静拥抱片刻,直到他担心她在御案上坐得难受而又将她抱回凤椅上,随后又自己弯腰去捡方才碰落的奏疏;她看着他当时的背影、不知何故心底就忽而涌上一阵满足,有些慵懒地倚在凤座的靠背上,神情几分娇又几分媚。
“顺便也瞧瞧吧,”她朝他捡起的那些奏疏努了努嘴,“都是参你的。”
他起身挑了挑眉,看神情倒并不如何意外,想来也早料到请封方氏之人为两镇节度使必会在朝中引发诸多议论攻讦。
“不看了,”他摇摇头,语气淡淡的,“坏了规矩。”
百官奏疏确不是他一介臣子能看的,只是如今他们之间已然如此、再说什么“规矩”也实在有些好笑;她没忍住横了他一眼,又伸出手讨要他的拥抱了。
他没法子、便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胸口,真是片刻都不想跟爱人分开。
“不看也罢,左右也没什么新鲜的……”
她低声说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实则那些跟风苛责咒骂他的话她都一一记到了心里,若真逮到机会泰半便要为他报仇;他不知晓她这些小心思,只看着她略显疲倦的脸色皱眉,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他的声音很温柔:“往后不要熬得太晚,要多顾惜自己的身子。”
她喜欢他的柔情,仔细想想便是十年前在钱塘他对她也没有这样温存体贴,甜蜜之时应了一声,同时还不忘对他抱怨:“有时也是没法子……你也知道,麻烦总是理不完的。”
这一句虽是在撒娇、可也有一多半是实情,他已察觉她眼底的忧虑,问:“出事了?”
他一贯担心她,此时这样问又像是要替她撑腰;她笑了,摇摇头,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许卿要回金陵了。”
许卿?
方献亭挑了挑眉,问:“许宗尧?”
宋疏妍一愣,倒没想到他还记得此人——对方毕竟年纪尚轻官位低微、制科以来又下至州县鲜少在朝,而他这半多年来都在南境征战,想来也没多少余裕留心军务以外的琐事。
“是土地清查进展得不顺利?”
他已经在问了。
宋疏妍一默,心知朝中事终归还是瞒不了他,遂叹:“何止是不顺利……”
——许宗尧这半年的日子实是过得万分不易。
自古状元登科皆当留任京中,偏他自行请命下至地方督办土地人口清查要务,一去便是百来日,南方几道大多都已走遍了。
清查的结果与预计相近,许多州县虚报人口数目、不少豪族勾结官府强行兼并土地,其间乱象无数,自然都是经不住查的;许宗尧办事利落,一下去便请旨斩了几个贪墨枉法的官员杀鸡儆猴,而后更一连抄了十几个兼并大户的家,狠狠在各州立了一番规矩、更教天下人都看清了此番朝廷锐意改革的决心。
只是利益争夺此消彼长,世上之事总不会是一帆风顺。
江南豪族心知朝廷此番来势汹汹、自不会半点面子不给让天家下不来台,早先也主动推出了几个替死鬼让许宗尧抓上去交差;只不料这姓许的乃是一块恼人的顽石,竟丝毫不领他们对他的体恤包容之情,抓了几拨人还不算完、硬是要顺藤摸瓜把江南几大士族的根全挖出来,声称除非他们将既往侵占之土地全数返还并按制上缴赎款、否则清查之事便永无了结之期。
而如今的江南士族之首又是谁呢?
豪族们的眼风都利着,心知许宗尧背后最大的倚仗无非也就是扶清殿中的宋太后,而她自己便是金陵宋氏的女儿、难道还真能大义灭亲与自己的娘家撕破脸?于是自然都不肯再对许宗尧有半分忍让,前段日子着人去他老家蓬州烧了许氏祖宅、又在许宗尧返乡探望老母时将他的马车推落山崖,得亏是落进了山下一方大湖才算勉强保下一条性命。
“我便只好先召他回来……”
宋疏妍轻叹口气,微微垂下的眼睫遮掩着眼底的沉闷躁郁。
“他的脾气也是太硬了些……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往我这儿递一封奏表诉一诉苦、求一求援……”
她嘴上这样说、好像是在指摘对方的不是,可其实方献亭知道她是欣赏他的——“出淤泥而不染”几字说来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却太难太难,那个出身微寒的晚生能因公忘私到如此地步,也实在由不得旁人不为之动容——何况是她,那个亲手拔擢重用他的人。
他摇摇头,对她的为难越发了然,伸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长发,他只缓声问她:“你打算如何做?”
第140章
——如何做?
金陵宋氏是她的母族, 更是此次土地清查背后最大的障碍,天下人都在看着她,她不做决断群臣百官便不知该如何执行圣意, 而一旦手软新政便将成废纸从此不了了之。
“大义灭亲”……
……似乎已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她对宋氏早已无怨,打从八年前与父亲明言恩断义绝的那刻起彼此就如陌路再无瓜葛, 只是他们大约还指望凭所谓血脉将她拴住, 但凡她秉公办事便是“忘恩负义”、“公报私仇”——她几乎已能想见后续的走向,宋氏族中会对她的决断有多少非议反抗,还有父亲……
她闭了闭眼,心中有许多难言的疲惫无助, 抬眸时正撞上他的目光, 深知面前的男子从来都比她更艰辛孤独, 而他始终沉默着坚持忍耐、从未将半点自己应负之责转嫁他人。
“走一步看一步……”
她笑一笑,无意再同他说更多。
“许卿也已做出不少成绩, 应当回金陵好生歇上一段日子了。”
他挑挑眉, 意识到她不想同自己再说此事,下一刻又忽然被她抱住了,女子委屈的声音就在耳侧, 柔柔弱弱地抱怨:“做什么又要说起政务?明明平素日日都能说的,现在只有一刻工夫可以说些私话, 你却还要同我说这些……”
五分真五分假的不满, 倒是立刻再次勾起了他的歉疚——他们之间的余裕少得可怜,确是半点都不该被浪费的。
“你身边的人都可信么?”
他忽然问。
她一愣,却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倚靠在男子肩头静静想一想, 答:“你是说朝华和夕秀么?——她们倒是跟我很久了,当初也是先帝亲自安排到中宫的——办事都很牢靠, 至于可不可信……”
平素代为传话理事都很妥帖,可毕竟不像坠儿自幼便陪在她身边、彼此难免还是隔着一层,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