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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苏瑾旧情复燃,两人密通书信要在骊山相见,此事一旦被人撞破,那……

“我如何不敢!”

方冉君却忽然拔高了声音,高昂起头直视方献亭的眼睛,片刻前的惊惶怯懦忽然都消散了,此刻似已决意孤注一掷。

“嫁入东宫本非我所愿,无论父亲还是殿下皆心知肚明!——怎么,他们当初逼我一次,如今连你也要一同来逼我么!”

说着一滴清泪便自眼中直直坠落,柔弱痛苦的模样令方献亭眉头皱得更紧,叹:“长姐……”

他与她是一母同胞,又怎真忍心见她备受煎熬?只是眼下朝中局势太过复杂,陛下偏爱次子贬抑东宫、如今已有愈演愈烈之势,方钟两党之争也由此臻于白热,如此情形下若太子妃再被拿住把柄,那么太子事败几可成为定局,彼时于方氏亦是倾覆之祸。

方冉君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一听他开口便知他又要与她说那些大过天的道理——她不是不懂的,只是实在太过疲惫,已不愿再懂了。

“贻之,我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她的声音再次低下去,似乎愤怒早已用尽了,匆匆数年过去不过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苍凉。

“你与父亲口中的大道高义为何偏偏都要我去担?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我从来无意求那些显赫功勋,更不在乎什么清绝盛誉……父亲视‘方’字重于性命,可我只想过几天舒怀畅意的日子,从那几道高墙里出来……哪怕、哪怕只有一天……”

“贻之……”

“我……就要喘不过气了……”

她已泪流满面,如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尚未落成的道观满地脏污,将她华贵秀丽的裙裾折腾得不堪入目,她却浑不在意,只压抑又放肆地哭着,绝望质问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寻求答复,不如说是在哀求讨饶。

“你便让我见他一面……”

她伸手紧紧拉住方献亭的袖口。

“事已至此……只要一面……”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多荒谬可笑的话,他却知道她正一步步将自己和家族都引向绝路,倘若父亲在此定会毫不留情地申斥诘责,可他……

方献亭微微闭了闭眼,右眼眼尾处那颗小小的痣此刻又显得优柔起来,或许他终归是怜悯她的,只是许多话不可说也不可想,他们终归都改变不了什么。

“姐……”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方冉君的手试图把人拉起来,雪后的山阴清远缥缈,无人的深林倒显出几分世外的清净,那正是一个适宜心软的时刻,偏偏道观之外濯缨警示般的嘶鸣骤然落进他耳里,像在告诉他那一闪而过的轻率念头是何等荒谬愚妄。

“……有人来了。”

他将方冉君护在身后,眼中一闪而过冰冷的杀意。

第24章

宋疏妍的马正在林间横冲直撞。

她本不善骑、原先在江南随着几位表兄学马也不过为了强身, 今日未料娄家姐姐的鞭子那般厉害,几下便让她和二姐姐的马受惊疾走;她无力控马,只可勉强紧拽缰绳不至于摔下马背, 疾行间骊山腊月的寒风便如刀锋割过她的脸颊,剧烈的颠簸更几乎要让人散了架。

几位同行的姐姐大抵也没料到会闹出这种事, 娄桐鹿也不追了、一路赶着要来救她, 只是惊马狂奔非同一般、跑出几里也不见消停,后来更冲出二围之地的木栅闷头向林深处而去,后头追着的女眷分明已听得狼嚎之声,便连忙将娄桐扯住了, 道:“再向前去便是五围之地, 若是遇上豺狼虎豹可怎么是好?你且莫追, 去寻你家哥哥过来救人才是正理——”

这些琐言碎语宋疏妍早已听不见了,身下坐骑听到狼嚎越发惊悸难平狂性大发, 她几要拽不住缰绳, 细嫩的掌心更被勒出道道血痕,比疼痛更强烈的却是入骨的恐惧,原来死生大事竟是如此儿戏, 一时不慎便要撞入穷巷。

她已有些绝望,心知家中随行的仆役必然已先去救了二姐姐, 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纵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也无人在意——外祖母呢?她自会为她一哭,大抵也是这世上最真心念着她的人了……

恍惚之时寒风又起,耳中再闻惊马哀叫,它不知何故于狂奔中骤停、前蹄高高扬起, 巨大的冲力令她措手不及,眨眼间便被狠狠摔下了马背——

她的一生中曾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时刻。

于众矢所向处孤立, 于狂澜既倒间静观,回回都是险象环生命在旦夕,却总有一人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接住她,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免她忧苦、目窕心与。

……那便是第二次。

她坠进一个宽厚温热的怀抱,惊马的哀啼似乎一刹那便离得远了,抬目之时撞进一双鸷鸟般的眼,她只见他右眼下那颗漂亮的黑痣像眼泪般优柔又多情。

……方献亭。

一颗心狂乱地跳动,耳畔风声亦呼啸不止,她已分不清他究竟是否是一场幻梦,竟会在她从未寄望之时倏然而至。

“四小姐。”

他已在叫她,声音就落在她耳边,她的神思却还有些飘渺,直直地看着他发愣。

“受伤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声音低沉有力。

这光景实在有些熟悉,便与他们月前在商州官道上初遇时如出一辙,被寒风吹到僵冷的身体已不能动弹,她感到自己的口舌也跟着变得不灵便,只含糊答了一句:“……没、没有。”

他没说什么,眼却微微垂下扫过她血迹斑斑的手心,下一刻她便听到玉帛碎裂之声,是他随手扯下了自己衣角的布条。

“伤处还需做些处置,”他神情淡淡的,语气安稳守礼,“请四小姐稍坐。”

深林之中寒气逼人,她方才惊魂未定尚且不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还被眼前的男子半环在怀里,他有力的手正扶在她腰上,若非如此她定早已跌坐在地。

“有劳世子……”

她低低应着,心跳变得更乱,原本要从人家怀里退出来,可实际一离开那点支撑便腿软得又要摔倒;他皱了皱眉,眼疾手快地重新将人扶住,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告了一声罪、随即便打横将自己抱了起来,行云流水毫不费力。

她一直知道他是武官,此刻被人抱在怀里才越发感到他的高大有力,将要及笄的少女殊色初露,原本苍白已极的脸颊已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便如枝头含苞待放的冷蕊一般引人遐思。

他却并未多看,只避着目光将她抱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稍坐,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俯下身子半蹲在她面前了。

“手。”

他对她示意。

众人皆道晋国公世子风骨清正,今日两两相对才知所谓“青霜玉楼”“琼英雪风”的传言不虚,宋疏妍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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