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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院子里传来些许动静,推开窗子探头一看,果然是她二哥来了,正穿过拱形的石门往里走,一进门便对那两个粗使丫头撂了脸,申斥:“提前半月便说你们小姐要回,怎么今日院子里还乱得没个章法?她性子柔和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就可以下犯上欺负她了?”
一番发作骇得两个丫头白着脸下跪告罪,一旁的崔妈妈和坠儿则是志得意满,宋疏妍留在屋里,心想出去拦了是下了二哥脸面,出去不拦又会显得她狐假虎威,索性就没出门掺合;过一会儿宋明真进了屋,一进来就说:“你这屋里的人未免太过惫懒,合该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宋疏妍没立刻接话,只先请他坐,招过坠儿上了茶后又端出方才宋明真在堂上给她的樱桃饆饠,玩笑道:“二哥哥算盘打得精,说是给我买茶果,实则还不是让我用这个招待你?”
“刚还说你有良心,没想到竟走了眼,”宋明真笑骂,“这一年在哪里学的油嘴滑舌?全用来气我。”
宋疏妍弯起眼睛笑起来,小女儿家真心欢喜的模样看上去更惹人怜,只是她笑得不多,没过一会儿眉目又淡了,添茶的工夫轻轻向屋外扫一眼,是在看那两个刚挨了训斥的丫头,转过头来声音更轻,说:“我并不在府中久居,于她们也不算正经的主人家,二哥哥不必为我惹嫡母不快。”
她清楚的,其实次兄在家中的处境也颇为微妙。
他的生母吴氏出身平平,当初只是因为宋疏妍的母亲乔氏迟迟无法生育才被以“好生养”的名目纳进房里,身为庶子本就多些艰辛;遑论他又素来不喜读书、一心要应武举,比不得长兄二十一岁中文举的本事,在宋氏这样的书香门第就更显尴尬,平日里没少受父亲叱责。
如今嫡母万氏本就在内宅说一不二,给谁一个软钉子都是够受,左右她并非常年住在家中,有些小事忍一忍就过了,没必要谁为她出头惹得一身麻烦。
宋明真也晓得她的心思,更知她自小就是这样看得开忍得下,却反问:“你怎么就不算‘正经的主人家’、难道还当自己是客人?终有一日你要回到这里,总不兴真在钱塘过一辈子。”
“至于嫡母,”他轻哼一声,有些漫不经心,“幼时也就罢了,如今你我都已成人,她又能掀出什么浪来?遑论开春之后便是武举,左不过我高中之后再同她计较,封了将军带你和疏清出去风光。”
这是逗趣的话,可却听得出他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宋疏妍心中感动,笑更带着三分软,口中只说:“那也不能太张扬……面上总要过得去。”
“你么,正是做表面功夫的一把好手,”她二哥哥伸手点点她的眉心,“实则我也知你不必我护着,自己就有办法过得安宁。”
“那也不是,”宋疏妍又笑笑,眼睛一转,忽而显出几分活泼,“总有些事要二哥哥帮我,今晚便有一桩。”
宋明真挑挑眉、问是什么,一旁的坠儿听了抿嘴直笑,抢话说:“我家小姐是要央二公子陪着去东市呢,明日主母便要做礼,小姐还不曾备妥礼物。”
一听是要为万氏奔走、宋明真的兴致立马就败了,当即摆摆手道:“我当是什么,如此小事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打发人去就是了,赶路半月你也不嫌疲累。”
其实宋疏妍也并非什么都没准备,还是从钱塘带来了一些风物特产,只是怕太过简单登不上台面、这才要再去备个厚的撑场面;可她能有几个钱?外祖母统共不过给了三五十两,这些日子还要打点下人,可不够花。
坠儿心疼得紧,趁机又替她家小姐敲起竹杠,对宋明真说:“打发人去倒不难、坠儿便能代劳,只是这银钱……”
宋明真一愣,接着失笑,心知自己是遇上了讹人的,当即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宋疏妍又笑起来,哄得他更没脾气,最后只好边掏钱边说:“你们主仆二人今年是一个坏过一个,可见女子十四是个坎儿,此前再招人疼过后也要讨人厌的……”
坠儿可不管,赶紧捂着嘴把钱收了,一边作揖一边甜甜地说“二公子万福”,又殷勤地给添了好几回茶才把人送走,回来以后又十分感慨地对自家小姐说:“二公子真是世上顶顶好的人,也不知往后哪家小姐会有这样好的福气做他的妻子……”
宋疏妍闻言一笑,反问:“怎么,由人骗钱便是顶好了?”
“不止呢,”坠儿的眼睛亮亮的,“二公子还生得俊——是坠儿见过最俊的公子!”
说到这里忽而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改口:“不对不对,是第二俊——比前两日在山里帮咱们抬车的公子还是差那么一些!”
那个人……
宋疏妍一愣,眼中却浮现不出那个男子的模样,忆及那夜只能想起窗外呼啸的风雪以及一片萧索中骏马清越的嘶鸣,再细些也就是他那双沾染了泥土与雪水的手,窗牖缝隙间偶尔闪过的背影那样模糊,全教人看不清。
——原来竟是个很英俊的男子么?
宋疏妍淡淡一笑,心中只慨叹这萍水相逢因缘的单薄,口中淡淡应了一句“是么”,接着便转身回内间收拾书案去了。
第10章
次日宋府果然十分热闹。
宋氏虽兴于金陵,但在长安也已有两代经营,宋澹与宋泊两兄弟皆乃朝廷重臣,西都城中的名门贵胄少不得都要给些面子;他家主母办生辰礼不过是个由头,本意只在借此与各家走动,男子们去谈他们的国家大事,女眷们亦有自己的正经事要办,正是各得其所。
辰时贵客尚未登门,家中儿女便先行入雅言堂拜了母亲,万氏今日神清气爽,瞧着连眼睛都睁得比平日大些,笑盈盈地坐在堂上受了孩子们的礼,最宠爱的还是自己尚未出阁的次女宋疏浅,拿着她捧来的一对金宝琵琶耳坠来回端详,直说人孝顺。
“母亲可不知我为了挑这份礼花了多少心思,”宋疏浅亦依偎在母亲身边娇气地邀功,“相看了好几日,金累丝镶玉蝶的太土气,玉制的又太清寡——还是这对最好,衬母亲的气色。”
万氏被她哄得一直笑,大约欢喜都在亲儿女身上用尽了,待轮到宋疏妍她们便没剩多少好兴致,无论收了宋明真宋疏清兄妹送的玉如意还是宋疏妍送的青铜鎏金梳神情都只是淡淡的,略夸赞几句便让他们各自下去、莫耽误了稍后迎客。
外男与女眷不可同席,宋疏妍便同主母和两位姐姐一起向后园去了;行至葳蕤堂,万氏领着宋疏浅去了席面打点,徒留宋疏妍和宋疏清在房中枯坐,半晌没个着落。
“主母这心偏得未免太厉害了些……”二姐姐宋疏清身边的丁妈妈似颇有几分不忿,一直小声抱怨着,“自来只管带亲生女儿去同别府女眷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