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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息。王有钱只好含糊其辞,改口说大约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在王蔓蔓怀孕生皮蛋的时候。因为她怀相不好,王有钱又出门在外,她的母亲便搬来看顾她,把无人照顾的皮球送去他爷爷那儿。

爷爷是个漂泊在草原上的真正牧民。他个子矮小,身板结实,红通通的面庞上蓄了一大把络腮胡,弯弯曲曲就像茅草窝。

他每日骑着马,挥舞着羊鞭,驱赶着畜群在整个草原上奔腾——那是真正的草原,有溪水、有沼泽、草堆高处盖过头顶的草原,不是王家村民围起来种植牧草的草场。

这是很古早的做派了,要经验,要幸运,还要旺盛的生命与不屈的意识。现下敢这么活的牧民已经不多见了。

总而言之,皮球被送到了他身边,让这个年逾五十的鳏夫抚养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

爷爷沉默着就把他接过来了。他做一锅饭,就分给皮球一口。皮球要是控制不住自己,随时上厕所,他就把他放到野地里,让他随便撒去。

那是城里人想都不敢想的粗糙办法,但皮球就是这么长大的。他被爷爷扶上马背,随他一起高高地跃过草尖。狂风呼啸着从他耳边冲过,滚成团的白云压着地面缓缓下坡。

软绵绵的羊毛从他脚底拂过,皮球咯咯笑个大半天,连爷爷都要被他逗得笑弯眉毛。祖孙二人穿行在盛大的草原上,又孤独又自由地感受着大地的呼吸。

每每想起这些,皮球都觉得身体在发抖。好像有一缕风穿过他的灵魂,携带着他的一部分回归草原。

那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王蔓蔓坐完双月子,就央着母亲把皮球接回了家。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爷爷把王有钱喊去,处理掉整个畜群给他当做生意的本钱。

王有钱想接他到家里住,他不肯,执拗地留在他的小屋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草原。

皮蛋不知道他俩还有一个那样好的长辈,他甚至没见过爷爷。皮球无从诉说,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描摹当时的场景。

他属于那儿,属于草原,而不是王家村。

皮球一遍一遍这样想着。

直到他走进荣华的教室,这个念头才有了些许的改变。

他喜欢上课,他觉得上课很有意思。老师会给他们讲有趣的小故事,他还能和同学们一起做游戏。

他在这里交到了好朋友,不止一个,有两个——王苗和土阿山。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孤独被他抛在了回忆里。

皮球真的很快乐。哪怕王蔓蔓的哥哥一家锲而不舍地给这份快乐涂上阴影,他也觉得荣华比家里好多了。

至少在荣华,他不用围着弟弟转、照顾弟弟的一切需求、把自己变成弟弟的附属物。

在荣华,他是王皮球,老师同学们看见的都是他,而不是“皮蛋的哥哥”。

事情发生了转机,全是王苗带来的。

某种意义上讲,皮球很感激他。因为王苗从来不会觉得某些事情理所应当。他甚至还会认真地告诉皮球,他自己比他妈妈、他爸爸甚至他弟弟更重要。

这句话让皮球不敢触碰,却也在呼唤他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皮球开始反思,他为什么要干这么多活,而皮蛋不用?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一切所有物让给皮蛋,但皮蛋拥有的东西他却不能动?

王蔓蔓和王有钱真的公平地对待着两个儿子吗?他们真的给予了同样的爱给他和皮蛋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皮球有一段时间很想捂紧脑子,把这些令他疼痛的问题统统踢出去。可是王苗教会了他“自私自爱”,他便再不能忽视自己不被爱的事实。

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取,不要妄想别人看到自己的奉献,然后补偿式的给他。

这是皮球逐渐醒悟的道理。

于是他想办法借皮蛋的口为自己谋取利益,他想办法引起王有钱与王蔓蔓娘家的矛盾,让自己成功住进宿舍。

皮球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小坏蛋,但他确实又在惶恐地享受着这一切。

这太难了,他搞不明白。

如果时间就这么慢慢流淌下去,那皮球肯定能给自己找到平衡点,处理好原生家庭带来的问题,去寻觅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是世界突然变了。

巡逻队队员带走了村里的所有干部,大家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好多村民也被抓了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侥幸罚完款回家的村民吐露了实情,然后整个村子炸开了。

有些人家连夜把孩子赶出门外,希望他们原地消失不见,以免牵连到自己身上。有些人家收拾行李打算逃跑,死死抓着一根独苗不肯松手。更有已经成家立业的人,骤然得知这么多年被差别对待的真相,伏在地上痛苦流涕……

种种乱象,看得皮球既害怕,又期待——他不敢细想自己在期待什么。

纸包不住火,很快王蔓蔓与王有钱也被传唤过去了。

王有钱牵扯到贿赂罪中,可能要坐十个月的牢,运气好些还能囫囵出来。

王蔓蔓则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有人检举她也参与了人口买卖案件,要求对她进行查验。

王蔓蔓不可置信,在刑讯室里大吼大叫。

对这一切司空见惯的巡逻队队员不耐烦,叫来了皮球,要给他做基因检查。

皮球顶着王蔓蔓吃人似的目光,伸出了手指让他们抽血。身后那个被他叫了好多年“妈妈”的女人,突然幽幽地问他:

“你也不相信,你是我亲生的?”

她的语气太冷了,皮球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一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确实希望自己是被拐来的孩子。那样他就有一对崭新的爱他的父母。再不济,他也能安慰自己,怪不得王蔓蔓和王有钱不爱他,原来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如果他是他们的孩子,那他就完了。一个质疑父母权威却失败的孩子,一个被盖棺定论的白眼狼。他会顶着这样的名头接受他们二人的怒火,他将被他的父母视作仇敌。

皮球瑟瑟发抖。

那一刻他恨不能哀求上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会被王有钱用皮带抽死的,他凄凉地想着,皮球被皮带抽死了。

不过他的运气还不错。或者说,事物背后的因素塑造着事物的发展轨迹。王有钱他们这样对他,本身就是一种暗示。

他确实不是王蔓蔓的儿子。当年王蔓蔓产下一个死胎,被她母亲偷偷埋了。她娘家为了继续在王蔓蔓身上吸血,从福利院门口蹲了一个婴儿回来。

王蔓蔓当时精神虚弱,完全没有料到这种事的发生。王有钱则从他们的神态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暗自推敲出了真相。

命运扭转,皮球最终还是走进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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