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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里他竟然都不躲。贺海楼忍不住想再过分一点,他猛吸了一大口,火光急速明灭两下,两指间的那支于是寿终正寝。他在嘴里加工改造了一番浓烟重雾,嘴巴嘟成O型前后收缩几下,从大到小的一串烟圈便往顾沉舟脸上飘去,他觉得自己是公园里套玩具的小孩子,二十块钱的彩色塑料圈他固执地都拿去套最远的那个娃娃。
顾沉舟的目光终于从电视屏幕上挪开了,白姓主持人到底是没贺海楼好看,顾沉舟低头看了一眼贺海楼,脑袋就被他的圈套住,再也抬不起来了。但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看着贺海楼,贺海楼也看着他。
贺海楼的嘴巴依旧保持着一个圆嘟嘟的O型,他看着那几个烟圈碰到顾沉舟脸上。烟雾迷蒙了顾沉舟的五官,让他变得模糊朦胧。贺海楼恍惚间觉得顾沉舟在笑,在冲着他笑,嘴角微微上翘牵出两颗小小的酒窝,那让顾沉舟也像个孩子,笑容照耀了全世界。顾沉舟的五官也消散了烟雾。精巧的圆环自四面晕开,像风中被惊扰的小生命,失了章法去了节奏,没头没脑地到处逃窜。
空气被那些烟雾漫得浑浊,细碎的光尘淡薄地把贺海楼和顾沉舟笼罩起来。电视里正在讨论喝药上瘾的话题,贺海楼看到顾沉舟抬了抬眼皮,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也许他也想知道知道怎么对付神经病吧。但他终究还是没能抬起头,贺海楼安静地呼吸着,嘟起的嘴巴合上了,他的唇色淡淡的,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他善于随时驾驭轻浮的神情,同时也精通如何展现一份真诚给顾沉舟。他已经说过自己的心意了,但仍是想再说一次。可能喜欢和爱都太过遥远,但就是一份心意,一份对于他和顾沉舟而言都独一无二的心意。
电视里的声音严肃冷静,楼下小孩的玩闹声时断时续地交织进来。贺海楼把烟撵灭在烟灰缸里,他抬起右手,胳膊贴着顾沉舟的身体,手掌慢慢移动到顾沉舟脸上。他的五指自然张开,在顾沉舟半张脸上投下温暖的阴影。他掌心的纹路和顾沉舟脸上的绒毛贴得那样近,像石子道上铺满了嫩草,要一路走向春天。他的皮肤和顾沉舟的皮肤又离得那样远,像横亘了一条奔流的小河,乍看上去窄小平整,却怎么都跨越不了,两岸咫尺遥望。
他的拇指圆润的指腹拨动着顾沉舟的耳垂。据说耳垂厚的人福泽深厚,顾沉舟的算不算厚贺海楼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很可爱,揉捏在指间饱满丰盈。贺海楼修长的手指再往上延伸,无名指刚好落在顾沉舟的眼睛上,他的指尖从外向内划过,顾沉舟的眼皮跟着慢慢合上,再张开,睫毛在贺海楼皮肉上留下细柔的摩擦感。顾沉舟的眼皮睁开时双得并不明显,闭上时却又凸显出层次。贺海楼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到这一点,他像个艺术家,仔细抚摸着顾沉舟眼皮上的小沟小壑,他猜测那里可能也藏了一叶小舟在顾沉舟烟波里荡漾。他想坐上那叶舟,没有归期也没有尽头。
指缝里的烟味仍嚣张地渗透进他们浅薄的呼吸里,贺海楼在烟味里第一次感到担忧,担忧顾沉舟会嫌弃这味道进而也嫌弃他。他看见顾沉舟闭上眼睛,轻轻歪过脑袋,半张脸枕到他手里去。他将半张脸置于贺海楼的掌心里,安静的鼻息许久才喷洒出一支温热气流,那些气流顺着皮肤淌进贺海楼身体里,融入一段千里不绝的血液循环。
贺海楼从没觉得如此圆满也从未觉得如此空虚。他感觉到顾沉舟的脸在他手里慢慢蹭着,紧贴着他,依靠着他,仿佛也爱恋着他。
世界再无任何声音,空气里再无任何杂质。贺海楼屏息着,希望他们就此化成一座雕像,直到无绵的永恒。
第076章-良夜*长,腿076老啊姨076
“刚刚在给我爸爸打电话。你呢?”顾沉舟接起卫祥锦电话的时候血红色的天空已经低低地压到门前两尊石狮子的头顶。落叶和成堆的纸质文件被风卷成半人高的小漩涡飞起、落下、再无数次被人踩在脚底。行政大院里横七竖八地停着几十辆覆盖着厚土的汽车。随着世界上所有能源陆续耗尽,人类科技于是成为精美的模型,数千年后兴许能成为新人类试图复原的“史前展品”。
“我刚……回到……里,走了整整三天,从部……走回家的,老婆孩………都在家等我。”信号已经越来越微弱,顾沉舟听到电话那头断断续续传来卫祥锦的声音,也传来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他把手机举过头顶,企图再捕捉到一点点信号,再和卫祥锦说上一句两个人都能听清的话。
“小舟……”
“祥锦……”
过去二三十年的共同经历把顾沉舟记忆里属于卫祥锦的那个房间填得细碎又充实。那个爱护自己的哥哥,那个给自己喂汤圆的小孩子,那个和自己上房揭瓦回家后一个人的背锅的好兄弟,那个曾经以为遭受了背叛的挚友,那个说希望贺海楼对你也像你对他一样的发小。顾沉舟生命里有太多人像星辰一样点缀着他的世界,而卫祥锦无疑是其中最亮的那一颗。
“喂!喂!艹!”旁边同样在打电话的人因为收不到信号有的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摔到地下,有的蹲在路边大哭起来,最后那一通电话没能拨出去,想说的话没有来得及表达。人类闪耀的最后一刻也不过是想心中所念能留在浩瀚的太空中孤独地回荡,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能隔着时间与空间在人类无法触及的宇宙边缘被所爱的灵魂听到。
风沙越来越大了,顾沉舟耳边只剩下吱吱的电流声,他知道卫祥锦一定也在遥远的地方努力寻找一丝微弱的信号,想再说一句话给自己听。
“祥锦,谢谢你。”顾沉舟轻快地笑了笑,对着逐渐稀薄的空气,对着无人应答的听筒清晰地说出给卫祥锦的最后一句话。他再也得不到回应了,他再也见不到卫祥锦了,但他知道电话那头的卫祥锦对他说的一定也是一样的话。
祥锦,谢谢你。谢谢你的包容和善待,谢谢你的真诚和爱护,谢谢你给我这份世界上最珍贵的友谊。
挂掉电话,顾沉舟索性走到垃圾箱边,手机已经不是通信的工具了。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贺海楼的照片,等最后百分之一的电耗尽,手机变黑后,顾沉舟把手机扔进垃圾箱里,在杂草丛里捡了辆自行车一路往家的地方骑。
沙尘迷乱地飞扑在他脸上,公文包起初放在车头前的篮子里,后来在一段颠簸的路上弹出去再也不见踪影。顾沉舟抬头在黄沙里隐约辨认出前方某座标志性的建筑,几年前事态还没如此严重的时候贺海楼曾开玩笑说风沙里的那座建筑就像哥斯拉蹲着抽烟,抽猛了,于是起了沙尘,只看得见他的裤衩。如今再想起来这句玩笑顾沉舟只觉得贺海楼也许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