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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年轻的时候头部受过伤,”医生看着手里的病例向顾沉舟一一解释贺海楼的病情,“再说,阿尔茨海默症也是很常见的一种老年疾病,也许生活质量会有所下降,但是贺先生身体没有其他大的毛病,没有生命危险,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阿尔茨海默症,老年痴呆。顾沉舟坐在书房里听医生说的时候,贺海楼又在厨房里准备一天当中的第二次早餐。
顾沉舟侧耳停了停楼下的动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那…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我感觉,他这些日子忘掉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是会忘记越来越多的事,并且速度会不断加快。严重的话,到最后可能会只记得人生中的一两件事,对他来说,每天每刻都在不断重复相同的日子。被记住的往往是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些时光。有些人会记得年轻时最开心的时候,比如每天都觉得自己要举行婚礼。也有些人只记得最难过的事,每天都在经历亲人离世的巨大悲痛。这是完全因人而异的。”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这位威风严肃的前国家领导人,第一次这样无措地问别人:我该怎么做?
“陪伴,”医生叹了口气,表示面对这样的病人,现代医学也无能为力,“长久甚至片刻不离的陪伴。还有,可以多告诉他以前的事,帮他记录每天发生的事,可以起到刺激记忆的作用。虽然用处有限,但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病情的加剧。不过…”
“不过什么?”
“也许到了后期,他会不认得人。这其实对于身边人来说才是最大的煎熬和折磨。总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沉舟向来是万事做好准备的人,好的坏的,他对大部分事情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从来没有准备过会被贺海楼忘记。
“小舟?谈完了?”顾沉舟送走医生,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贺海楼准备“早餐”的背影,许久才被察觉。贺海楼转身对着顾沉舟笑了一下:“怎么呆在那边?现在几点了?上班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贺海楼连顾沉舟已经退休好几年的事情也忘记了。
顾沉舟心头颤了一下,走上去前帮贺海楼关掉豆浆机,抬手搂了搂贺海楼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我退休了,以后就每天在家里陪你。”
“退休?这么突然?不过也该歇一歇了,那些事情留给年轻人去做好了,你太累的话,我心疼。”贺海楼不疑有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顾沉舟刚刚退休的事实,“新一天”的好心情突然就被调动起来,蹭了蹭顾沉舟的鼻尖,露出孩子般兴奋的眼神:“那以后就每天和我在一起啦?那我要好好规划一下。一会儿去爬山怎么样?”
顾沉舟因为年轻时候腿受过伤,上了年纪以后阴天下雨会有些不舒服,伤膝盖的运动也不能再做。但是贺海楼好像把这个也忘了。忘记了很多个深夜顾沉舟因为腿不舒服而难以入睡,他总会给顾沉舟按摩、热敷,跟着一起难受,甚至还会自责几十年前自己不该把顾沉舟和周行的事情捅出去让顾新军知道。
“海楼,那些事情和你没关系,就算不是那件事,我转头也会有别的原因摔断腿出国。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说这样的话。”顾沉舟感觉好一点了就会倚在床头半搂着贺海楼,身体需要被照顾的是他,但心里需要被安慰的是贺海楼。
可是贺海楼好像已经不记得这些了,不记得他爱顾沉舟的举动。
“我最近腿不太舒服,我们换一个活动?”
“腿不太舒服?刚刚让刘医生看过了没有?是从什么时刻开始的,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一会儿我帮你揉一揉,敷一敷,嗯?”贺海楼煎完最后一根小油条,不让顾沉舟再站在一边,让他去外面坐着等,一个人把两人份的“早餐”端出去,还幼稚地摆了个心,托着下巴等待顾沉舟的好评。
“我很喜欢,和以前一样。”顾沉舟真的就把这顿无端多出来的饭当成早餐品味了。突然觉得就算贺海楼忘记了曾经他为顾沉舟做过的事也没关系,他分明在凭借着本能做一样的事。只是他把每一个千万次都当成了第一次而已。
“好在,我会一直记得。”顾沉舟这样想着,凑上去吻了吻贺海楼的额头,喂了一口小菜给他,把早上聊过的东西又和贺海楼说了一遍。有些内容贺海楼会觉得怎么有些耳熟,我们是不是聊过这个话题,有些内容又完全不记得,略带震惊地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之前都没听说。
那天起,顾沉舟收走了家里所有的日历、钟表。如果贺海楼觉得是早上,他就陪着贺海楼过一整天清晨,如果贺海楼觉得是傍晚,他就陪着贺海楼等一整天夕阳。
“刚刚说到哪儿了?”有时候一个话题聊着聊着,贺海楼突然就忘了前一句。
顾沉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忘了,好像是……我刚刚说完我爱你?”
贺海楼顿了顿,笑开了往顾沉舟身边挤了挤:“小舟,都成老舟了还这么猝不及防地讲情话?”
“你不喜欢?”顾沉舟挠了挠贺海楼的头发,让出点地方来让贺海楼更舒服地躺到他怀里。
“喜欢,喜欢了好几十年,一直都最喜欢。”
贺海楼餍足地眯了眯眼,从露台的沙发上起身,坐到钢琴前,冲顾沉舟挑了挑眉:“想听什么?”
顾沉舟只笑了笑不说话,贺海楼心领神会,那首曲子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们的定情曲,爱意浓烈的气氛下弹奏爱情和婚礼,再合适不过。
午后的阳光在贺海楼周身笼罩出金色的光芒,斑白的头发和细碎的皱纹让他从青葱英俊的贺少成了卫祥锦孩子口中的“贺伯伯”。他还和二十几岁时一样,弹钢琴的神情总有些漫不经心,灵动的音乐从他指尖涓涓流淌出来,眼神却深情又坚定地凝视着顾沉舟。不管过去多少年,那双眼睛里都和当初一样澄澈,除了眼前的顾沉舟,什么都装不进去。
顾沉舟在音乐声中轻轻闭上眼睛,思绪渐渐飘远,记忆中无数个贺海楼在各种时间场合为他演奏的样子一个个重合在一起,每一个都不一样,每一个却又都一样,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他爱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而他也如当年约定的那样,一辈子只爱贺海楼一个人。
思索间,顾沉舟发现曲调渐渐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不是《梦中的婚礼》原来的调子,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首曲子,像是几个不安分的音符混到了原本的曲子里,无端多处几分怪异的混乱,只几下,又绕回到原来的调上。
顾沉舟睁开眼看着贺海楼,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皱了皱眉,轻笑了一下把刚刚弹错的一小段又弹了一次。但是这一段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