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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朱瞻佑里面怎么样。
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他从未见过朱瞻佑这种表情,眼睛里爬满血丝,身上沾了血,他一动不动,只有手不自觉在打哆嗦。
上官明睿陪他一起等。
阮承青实在忍过头了,这种时候都没听到什么叫声,反而是来回出入的人神色惊慌,明睿心跳的很快,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掌心越攥越紧,捏出了一大把汗。
明睿算不清过了几个时辰,营帐中终于传来一声难以忍受的痛呼,朱瞻佑跪下了,乞求老天不要把阮承青带走。
上官明睿喉咙发哽,他和朱瞻佑在一起这么久,记得十四爷不信天命,更不信神佛。
他看不了朱瞻佑这样,侧过了头。
半晌,稳婆匆匆走出来,她满身是汗,急切道,不行,大人已经没有力气,肯定保不住了,不如现在把孩子取出来,还能活下小的。
朱瞻佑问,怎么取?
稳婆告诉他,把肚皮剖开。
朱瞻佑眼睛血红:“不行!”
“你还是再想一想,里头大人是同意的。”
朱瞻佑不可能同意,这是要阮承青的命。
他闯进营帐时,阮承青还睁着眼,肚皮依旧发硬隆起。朱瞻佑跪在阮承青床前,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他用一种极其嘶哑的声音恳求他:“求求你……求你活着……”
“你还年轻,有太多事还没有做……”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以后可以不再出现……”
朱瞻佑第一次不敢亲吻他的手,他怕阮承青厌恶,只能跪在床边,用头一下下砸在地上,血水顺着脸往下淌,也没有停下。
那天,从阮承青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家伙全身红紫,被红布裹着。先出来还有力气细弱的哭,另一个紧紧闭着眼睛,全身冰凉。
朱瞻佑没有往这边看,他的眼里只有躺在床上惨白枯槁的阮承青。
稳婆说这个小的保不住了。
上官明睿抱着那个孩子,解开腰带,毫不在乎孩子身上的粘液血污,抱着他,贴着自己的皮肉暖。
许久,终于听到一声弱不可闻的哭啼。
明睿用力揉了下眼。
他想,阮承青若是能醒过来,会高兴的。
……
太子病了。
口鼻出血,昏厥,太医院令张丰远这日并不当值,被急召入宫,当天夜里,太子被断为头痛症。
此症忌情绪波折,郁结于心,会使人惊厥昏迷,若久疾不医,会成脑岩,但在当下并不严重。
太子问:“脑岩?”
赵常来说:“脑中生出硬块,表面粗糙不堪,像岩石表面坑坑洼洼的样子,取名为岩。”
“……”
赵常来看他发怔,安慰道:“殿下不必害怕,这病看似险恶,却并非无药可治。再说了,谁能让您出事呢。”
朱景禹道:“我不害怕。”
他见过阮承青鼻腔出血,也见过他喝过那么多无用的汤药。
“我只是想,在哥哥身上,那么多人都没瞧出来的病,原来是一夜就能确诊的。”
赵常来叹了口气:“那不一样,您是太子。”
一位年轻的帝王,最不缺的就是孩子,只要他想,可以有数不清的孩子。
但盛清帝登基多年,只有这么一位皇子。
赵常来安慰道:“已经走了的人,您应该放下了。”
朱景禹放不下。
一个平凡不过的冬日,阮承青微笑着说,他要偷偷跟出宫去,不要太早让人发现他跑出去了。
那夜他睡得晚,十分困倦,甚至没和他说句再见。
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入夜,赵常来走后,朱景禹去了阮承青的住处。阮承青不止住过那间偏殿,他还住过清乾宫中的一间小屋。
朱景禹推门进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人动,他抽了下鼻子。
朱景禹想把这里的东西收拾带走,忽然听到一点声响,扭过头才发现床上有人,心里猛的一跳。
床上的人起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太子看到一张矜贵冷傲的脸,他的父王坐在那里。
盛清帝朝他招手:“景禹,过来。”
太子走过去。
“父皇怎么……”
盛清帝抱他起来,冰冷的指腹揉了下他发红眼睛,道:“这里安静。”
盛清帝经常哄太子睡觉,哪怕他公事繁忙,总有数不完的事情要做,却能抽出时间照顾他。
已经入夏,屋中却门窗紧闭,闷热的房间里,似乎还能闻到一点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朱景禹问:“父皇会想念他么?”
盛清帝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瘦了一些,眼窝微微凹陷,像是很久都没睡好的样子。
“谁?”
“哥哥。”
半晌,盛清帝才亲吻了下他的眼睛。
“不会。”
天刚一亮,盛清帝就走了。
房门关上,朱景禹下床,打开了阮承青的衣橱,却怔住了。
里面并不只是阮承青常穿的那两件灰布袄,还有许多布料华贵,样式老旧的衣裳。
朱景禹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被阮承青遗弃在偏殿,他送给阮承青那件只在年宴上穿过一次的翻领雪貂袍。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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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常来接太子回去,把朱景禹揪着那件衣裳叠好放回去。
太子红着眼睛道:“父皇是在意的。”
赵常来叹了口气。
盛清帝确实应该是在意的。
不然,把一个人攥在手里这么多年,早就该腻了。
太子哭了,鼻尖通红,眼泪大颗大颗渗出。
这个年纪的孩子,突然失去至亲,都是这样难以接受,他问:“那父皇怎么舍得让他死呢?”
“他那么在意他,这里全都是他的东西……”
赵常来把小太子抱起来,怕他哭噎过去,缓缓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往屋外走:“可是太子殿下,一个帝王,他的心里,不会只有情爱。”
“……”
“他要想东夷,西羌,南蛮,北境;要平天灾,守国疆……”赵常来把拳头伸给太子看,“人心有这么大。”
他动了一根手指:“帝王的情爱只占这些。”
朱景禹攥着他那根手指,不甘心的问:“那这里全都是他么?”
赵常来想了想,道:“也许吧。”
此次南下,声势如此浩大。
盛清帝本不止打算平一个坤楼,北境矿产丰富,有数十座铜铁矿,他需要一个理由,侵占这片肥沃的土地。
朱瞻佑恰好可以成为那个理由。
所以,上官明睿绝对不能死在宫中,他得安稳的活到离宫上路。
盛清帝把阮承青安排在宫里,把他和太子安排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