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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黑暗。

他躺了回来。接着,被下伸来一臂,手掌无声无息地穿过她的腰,贴在了她只着一层薄衣的背上,缓缓抚揉了片刻,她便被他轻轻搂入了怀中。

絮雨感到两片微温,触感却又好似滑凉的唇落在了她额中的旧疤之上,吻了吻。

“公主可需我服侍?”

他低沉而平缓的询声,随即在她耳边响起。

“不用了。明早还有事,睡吧。”

沉默了一下,絮雨道,若无其事的语调,掩去了此刻正在她心中升起的惆怅和失落。

他分明是体贴而温存的,便如二人此前私密相处时的他的样子。然而不知为何,片刻前的他,却令她生出一种感觉,他仿佛是在曲意奉迎,委身侍她。

他停了下来,继续静静拥了她片刻之后,在她额上再次轻吻了一下,随即依了她言,松开她,又体贴地为她掖好方才因他举动而松乱了的被角。

“也好。公主安心睡,我便不扰你了。”

“公主有任何吩咐,都只管告诉我。”

最后,他用极是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这个下半夜,絮雨睡睡醒醒。

尽管他仿佛连翻身也不曾有,但她知道,他似乎也是夜梦难安。

五更之初,在袭来的一片浓重的困意里,她被身边的他扰动了。

他似乎遭到什么梦魇,变得躁动不安,人在枕上辗转,手掌也开始发力握拳,捏得骨节咯咯作响。

突然,他整个人弹坐而起。

正是暗夜里最为浓重的时分,冬月慢慢移到寝堂一面绮窗上方的夜空里,冷光从未曾完全放落的卷帘后漫入,透在了轻纱的笼帐之上。

絮雨彻底随他惊醒了。她看见他被夜色和帐中月光勾勒出的背影如山岩般凝重,随着他的喘息,肩背轮廓也在不停地起伏,犹如一片正在泛涛涌动的潮线。

她下意识便跟着坐了起来,伸出双臂,从后搂住了他的腰身。

“裴郎你怎么了?你可是梦见了什么?”

当她搂住他时,感觉他周身僵硬,如石头一样。她越发惊骇,抬手抚拍着他,想将他从梦魇中唤醒。当手胡乱摸过他的脸颊和一侧颈项之时,感到他下颚咬得结结实实,脖颈青筋纵横,血在其下,激涌偾张。

“你怎么了?你醒醒!”

从未遇过他如此的模样。

这一刻的他,竟令她联想到了经变画中那些因遭外道邪魔侵心而化作凶煞的罗汉金刚。

她的心跳加快,整个人更是跟着恐慌了起来。

他起初坐着,一动不动,任她抱摸。所幸很快,他迅速放松了下去,身体也跟着软和了下来。

“我没事。方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低声解释,嗓音有些粗哑。

她微微喘气,犹惊魂未定,一言不发。

顿了一顿,他转过身,反手便将她搂了起来,拖到胸膛前,随即让她坐到他的腿上,双臂交合地搂住了她。

他将她整个人抱住后,又安慰似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真没事吗?你方才做了甚梦?”

她的举动终于令她稍稍心安了些,柔顺地伏在他的胸膛里,令自己砰砰跳动的心和他的贴在一起。待感到他的心跳渐渐平缓,自己亦是稍安,仰起脸问他。

“我没事。方才吓到你了,是我不好。”他的声音充满了歉疚之情,然而语气却是含含糊糊的。

显然,他并不愿和她提方才那个能令他变得如此怖异的梦。

她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那一双被夜色隐没的眼,然而看不见,只剩他目底微微烁动的几点夜光。

“天还没亮。你再睡吧。”

最后他柔声说道,将她抱着,放回在了枕上。

因这一场梦魇而起了响动的寝堂,再次归于宁静。

这一次,他睡得很是沉实,呼吸均匀,再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絮雨将自己缩在被头之下,只露出一双眼,悄悄地睁着,看着枕边之人沉睡的侧颜,醒到了天亮。

从未有过一刻如这一夜,叫她异常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有属于他的心事,很重的心事。

然而,他是一个字也不会和她说的。

第127章

远处响起隐隐街鼓之声,絮雨望着那道悄然出帐开始穿衣的身影。

崔道嗣昨日在领了安北使之职后,不敢有片刻耽搁,择定随从,自鸿胪寺点选译人、从官,加上护卫,组成了一支人数数百的出使队伍,今晨立刻动身出发北上。

裴萧元一早要去送行,她也将同去。

他正往身上套着一袭衩衣。在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展衣声里,舒袖随他动作,拂出一缕微风,惹得近畔一簇烛火闪晃,轻纱帐门亦随之微微曳动了几下。

絮雨的目光停了一停。

他终究是没有留意这一面新挂的床帐有何特殊之处。应是早已忘记。

那是多久之前的一件微不足道的琐碎之事了?

其实莫说是他,便是她自己,在昨夜看到之前,也早就忘了。

始终牢牢记住的,大约只有青头一人而已。

絮雨忽觉几分好笑,为自己那一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很快,她彻底抛开此事,跟着掀被下榻。然而,也不知怎的,双足才落地,站起身,胸口忽然发闷。

接着,一阵反胃之感袭来,人登时不适。

他应是听到了身后她下床所发的轻微响动,转脸望她一眼,见状,立刻走了回来,伸手一把扶住她臂。

“你怎么了?人不舒服?”

絮雨借他扶持,慢慢坐回在了床沿上。

很快,不适之感消失了。

她抬起脸,对上他投来的两道目光,摇头:“没事。方才只是忽然有点气闷,已经好了。”

他端详着她近来总显血色不足的一张脸,显然还是不大放心。

“你躺回去吧。今早不用去了,我去便可。我叫贺阿姆去传个郎中来,替你瞧瞧。”

他转身便要去叫人,被絮雨从后一把捉住衣袖。

“我真的无妨。一大早的,不必多事。”

随手捡起昨夜落在枕畔的一支发簪,她抬臂,一边用簪重绾一头散乱的长发,一边解释。

“想是近来事多,睡不大好,所以方才气闷而已。”

他仿佛还在迟疑。

她站起来,冲他嫣然一笑。

“我真的没事了。身体如何,我最清楚不过,我会多休息的。你舅父此刻想必已动身去往宫中辞拜我阿耶了。咱们也别耽搁,免得赶不上送行。”

烛火光照之中,她那一张比之从前清减了不少的面容,似一弯淡雾轻笼的春夜瘦月。

此刻的她,本当柔弱而婉转,惹人无限爱怜。

然而眼前的她,分明却是笑靥绽放,是神采奕奕,叫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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